手机屏幕上，划过一张张一对夫妻恩爱的照片，男帅女靓，十分般配。
魏晓希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网红脸美女胡蓓，正听她跟自己絮叨。
“真是烦死了，整容整得太漂亮也是烦恼。谁见我都说好看，走在路上没有不回头看我的，知道我是整得，都可惊讶了，悄悄让我推荐医生。你看我老公，又帅又能干。”说到这里，胡蓓一顿，“自从生了闺女，全变了。”
魏晓希划屏幕，出现一张小朋友的照片，但不同于之前浓眉大眼的夫妻， 小朋友长了一双眯眯眼，魏晓希表情微妙。
“对，看到孩子的就是你这个表情。有一次我去学校接她放学，是个新老师，死活不让我带走。我老公婆婆倒是挺好的，让我别理那些人，但我闺女老问我，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尴尬就尴尬在拿我小时候照片给她看吧，也不长那样……”
魏晓希听闻笑出声来，一旁的咨询师晴晴咳嗽提醒，迅速给她使眼色。
胡蓓也不悦起来：“笑谁呢你？”
魏晓希却意味深长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长得像你老公……呃……小时候。”
胡蓓一怔：“咋地？你意思是他也整过？”
魏晓希将手机递还给胡蓓：“我的意思是，回去翻翻你老公小时候照片吧。”
“小样跟我玩儿这套……”胡蓓琢磨了一下，想起什么，扭头又望向晴晴，“哎，刚才你还说我闺女是什么厌世脸，现在正流行，让我整个一样的。那医生你看我还需要吗？”
魏晓希看一眼晴晴，面无表情开口道：“咨询她们对专业的东西没那么了解。”
晴晴听魏晓希这么说，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你现在骨相已经非常漂亮了，剩下的都是小问题。”
胡蓓再次焦虑起来：“啊？都什么问题啊，快给我说说。”
“你之前动刀子的项目比较多，骨头削薄了对肌肉的支撑就减弱了，随着咱们年龄的增长，松弛和下垂会比同龄人更明显一点儿，你看看这儿，虽然你脸瘦，但法令纹已经能看出来了，这个嘴角，这两边已经比较松弛了，可以赶快干预一下，不然，木偶纹一出来，就不好弄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诶，你看，我这下颌线是不是也开始有点模糊了，本来刚做完下颌角，轮廓很明显的。”
魏晓希上手捏了捏她的脸：“确实是松了，这个的话，可以瘦脸针配合下颌缘吸脂。所以啊，你现在，比起动刀的项目，得注意抗衰保养，除了打针，热玛吉也得安排上。”
胡蓓想也不想道：“那你都给我开上。”
“这几个项目得安排好先后顺序，我建议你，抽出一年时间，把这些项目按周期来做，不能胡来，要是哪天有医生说给你一起做，你可千万别做，那都是骗钱的。”
“哎哟幸亏今天碰见你，你给我好好安排安排，我以后就找你了。”胡蓓很信任魏晓希，一脸的开心。
“那我想想啊，今天先把单子都给你开了，免得以后记错了乱了。诶，小晴，医院现在是不是有活动啊，充值可以打折，还能送项目，我先把项目都列好，你去帮她算一下怎么支付最优惠。”魏晓希边说边点击，打印机嘟嘟嘟打了一连串单子出来。
胡蓓拿着单子高兴出门了，晴晴脸上堆笑招呼门外。
“那谁，Summer 来，带客人去算算价格，最低的优惠价。您跟她去就行了。”
胡蓓离开后，晴晴把门一关，脸立刻拉下来。
“行啊魏晓希，这案子我花了三个小时，嗓子都说哑了，我是看在大家都是熟人才推荐到你这儿来的。你倒好，两句话就不做了。”
魏晓希却施施然：“我说的是实话啊。她老公一看就整过，再折腾厌世脸也没什么意思。”
晴晴更是不满，将手中的资料摔到桌上。
魏晓希冷冷看了一眼，故作惊吓：“哎哟，吓死我了。”
“就你聪明，看出来人家两口子都整了？咱们要做的是要挖掘她们的需求。需求懂吗！她纠结的不就是孩子眯眯眼，她两口子欧式大双，不像一家人嘛，给她象征性往回整整，反正她愿意折腾，花钱买个高兴，咱们挣钱她也满意。你要做的就是听她抱怨，然后按照我的方案开单子，这么简单的事儿，实习生都比你强。”晴晴将心中的不满全都说了出来。
“你可以算算，我开的单子比你那方案价格高多了。而且这些项目复购率多高啊，以后说不定就是核心客户了。”魏晓希也不忍承让。
“今天这事儿我必须汇报李总。”
魏晓希冷笑一声：“行啊。李总下午还约了我谈事儿呢，要不一起？”
晴晴被她这么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瞪了魏晓希一眼，转身离开。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分，乔杨边换白大褂边嘱咐王骞：“三床恢复差不多了，安排出院吧，记得跟她说要防晒啊，控制表情，少看抖音。还有明天下午那几台手术，把他们的片子再过一遍。”
王骞迅速记录：“今天那个做了精灵耳的，要不跟陆医生说一声，推了得了。她就是那种最难缠的客人，一张脸恨不得八家医院做过，万一出事说都说不清，现在又有许媛这事儿……主任，你跟周主任聊过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杨这才想到许媛的事，探身朝周静雯办公室看了一眼，此刻房门关着，灯也黑着。她想了想，询问王骞道：“许媛打针是哪天？”
“陈明杰说是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大家都着急下班，周主任那天下午也出去了，反正挺混乱的。”
其实乔杨不知道，周静雯此刻是在办公室里的，只不过没有开灯。她正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自己给许媛打针的视频，那天陈明杰做了记录。
乔杨刚走出格慕大门，就听一辆车摁响喇叭，李起靠着车门站着，冲乔杨招了招手。
“有空吗？换个地方说话。”
乔杨淡淡道：“就在这说吧。”
李起给乔杨递了一个信封说道：“我前几天怀旧啊，在家里翻出个东西。”
乔杨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你不是什么行李都不要嘛，拿什么怀旧啊？”
“行李不重要，证据可得留好。”李起眼中透出几分神秘。
乔杨看了看信封，依然没有接。
“你在想，咱俩又不熟，什么东西非得给你啊？看了就知道了。”
乔杨冷冷道：“我没那多多余的好奇心。”
李起把信封塞进乔杨的包里，只留下了一句“你会感兴趣的”，便扬长而去。
乔杨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个空针剂，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有些发黄。乔杨拿起针剂仔细看了看，表情一变，随即又看清收据上的落款，更是震惊，上面是手写签名，乔杨熟悉的字迹。
“周静雯，2008 年 4 月 15 日 。”
此刻周静雯也出了格慕医院，晚高峰车流如织，周静雯开车在车流中走走停停，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着那天自己给许媛打针时的情景，但她始终没想清楚，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个问题。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微信传来。周静雯回过神，拿起手机查看，是乔杨发来的信息。
“我在这里等你，咱们聊一下。”
周静雯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情，随即操作变道，右转，疾驰而去。
乔杨约周静雯去了健身房。拳台上，两人正在搏斗。乔杨进攻主动，周静雯灵活躲闪，瞅准机会反击。一个回合下来，谁都没有占上风。周静雯现在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菜鸡，乔杨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惊讶。
“很惊讶吗？上次你带我来过，那之后我每天都来练的。慢点儿吧，越急躁破绽越多。”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周静雯喘着气，不慌不忙说道。
乔杨趁机出击，一拳击中周静雯，周静雯后退。
“有破绽的是你。”乔杨冷冷说道。
“你约我是来出气的？”
“当年的事，教训还不够吗？现在又多一个受害者。”
周静雯一顿，随即迅猛出击。
“……许媛的事我还在调查。”
“你那天是不是想着下午要去离婚？”
周静雯无奈：“你会因为这种事情影响你的专业性吗？”
乔杨索性停了下来，直直盯着周静雯说道：“你当年给乔慧打的，是什么？”
周静雯怔了一下。
乔杨径直走到旁边的休息区，从包里拿出一袋东西扔给她。周静雯满脸疑惑，但还是打开袋子看来看，是乔杨收到的针剂和收据，她忽而脸色大变。
乔杨目光灼灼说道：“你看看这针，上面写的是玻尿酸，但是针头比正常的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周静雯整个人顿时萎靡了起来，她坦然承认：“这是奥美定。我当时给慧慧打的，就是这个。”
“奥美定 06 年就已经禁用了，多少人因为奥美定毁容，甚至丧命，你还给她打？”
周静雯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解释：“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那就是玻尿酸。”
“你是医生啊，这你都分辨不出？”
周静雯沉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起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乔杨再次逼问。
周静雯继续沉默，乔杨更愤怒了。
“我本来只当你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现在看来，你连做医生的底线都没有。”
乔杨说完，将拳套狠狠砸在地上，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
“周静雯，这次你逃不掉的。”
乔杨说完愤然下台，周静雯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满眼复杂。
新的一天再次降临，但周静雯却觉得今天不过是昨日阴霾的延续，但日子还要继续。周静雯打起精神，端着咖啡刚从楼里出来，就见不远处一辆车打双闪，秦归从车上走下来，看样子是来接她上班的。
车上，秦归体贴地递给周静雯一袋早餐。
“黑麦面包，两颗鸡蛋，没加芝士和酱料。”
即使两人离婚了，秦归还是这么体贴，但周静雯却总觉得他的体贴很不合时宜。
“我不在车里吃东西。
秦归讪讪，但周静雯还是接过了他的早餐，拿过来封好口，放到脚下，把椅背往后放了放。
“腰又疼了？等会儿给你约个针灸，下午去一趟。”
“嗯。”周静雯不冷不淡地回应着，随即揉了揉昨天被打的胳膊。
“胳膊怎么了？”秦归继续关切道。
周静雯却并不接茬，在她看来，他们已经离婚了，秦归这样的关切并不合时宜。
“一大早来找我，也是想问许媛的事儿？”
秦归瞥了眼周静雯，随即说道：“嗯，这事儿还是交给我，你别管了……”
周静雯却也同步重复秦归的话：“……交给我，你别管了。”
秦归一怔。
周静雯嗤笑道：“你的经典台词我都会背了。每次都是这样，我有什么事，你就忙着解决问题。你从来没问过，打针的时候有没有出问题，你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我的责任。”
“我从没这么想过。”秦归着急解释道。
“昨晚乔杨把我叫去，揍了我一顿。”周静雯缓缓说道，“不过我还挺高兴的。至少在她看来，我出这样的事情，让她非常生气，非常失望。可能她是唯一一个对我抱有期待的人吧。”
秦归想关切询问周静雯，但想到周静雯的态度，最终还是作罢，只是讪讪道：“她还是挺在意你的。”
“可惜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周静雯说罢戴上墨镜，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