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杨和陆子游等人很快便抵达下一个目的地,刚一下车,众人就被接到了钱桥人民医院。还没喘一口气,乔杨便钻进了手术室,开始准备手术。但乔杨并未预料到,这场手术竟然这么棘手。
手术室里,一个涨红了脸、眼泪汪汪的三四岁小男孩患者,穿着手术服坐在床上,和床边乔杨对峙。乔杨往前迈一步,小男孩顿时大哭起来,乔杨后退,小男孩哭声立止,盯着乔杨,无辜抽鼻涕。乔杨想了想再次上前,小男孩像有开关一样,又哭起来,乔杨无奈后退,小男孩哭声减弱。
一旁的护士和麻醉师看着这个场景,拼命地忍笑。
与此同时,手术室外哭声也连成了一片。原来一个唇腭裂小患者被家长拉着朝手术室走来,但小患者听见哭声,瞬间止步,搓着脚不愿意往前走。拉着小患者的家长却执意想拽着他往前走,小患者顿时大哭起来。而这小孩的哭声,让原本在走廊上等待手术的几个小患者,也全都绷不住了。
瞬间,整个楼层充斥着小孩此起彼伏的哭声,楼下和院子里的病患、医护都听到了哭声,忍不住抬头张望。
手术室中,乔杨还不知道自己在外边惹了大麻烦,她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果不其然小男孩又咧开了嘴,乔杨一把将他举高高,小男孩愣了一下,哭声卡在喉咙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乔杨向护士和麻醉师使眼色,两人刚要上去麻醉,半空的小男孩再次扯着嗓哭了起来。乔杨被声音震的头皮发麻,一脸绝望地将小男孩放下。
忽热门口传来一个卡通声音。
“我是小猪佩奇!哼(猪叫)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乔杨闻声回头,就见陆子游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患者走进来,小女孩捧着手机,手机上正在播放动画片。小女孩看得入神,显然刚才还哭过,但现在已经被动画片逗笑了。乔杨扭头看,陆子游也看向她,都怔了一下,两人都在哄孩子,但状态却截然相反。
乔杨不可置信,眼神满是问号,陆子游回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怀里的小女孩轻轻放在乔杨隔壁床上,示意麻醉师打麻药。乔杨举着的小男孩听到动画片声音,也被吸引,哭声小了许多。
陆子游见状顺势询问道:“想不想看呀?”
说着他笑眯眯将手机举在小男孩跟前,小男孩原本还装作不在意,很快就被剧情吸引,停止了哭泣。麻醉师瞅准机会,迅速推上麻药,不出几秒小男孩就陷入昏睡,腮上还挂着泪珠。
秦归将周静雯送回家后,便离开了。但周静雯不知为什么,还是想再回去看看,鬼使神差之下,她又开车回到了川香小馆。
天已经黑了,远远的,饭馆里亮着灯光,周静雯能看见里面忙碌的弟妹和黄桂枝。此刻黄桂枝正在收餐具,她认真地擦拭着桌子,随即招呼客人坐下,和一个正常的中年妇女无异。
隔着马路,周静雯在车里看了一会儿,升起车窗,开车走了。
回到家里,周静雯一身地坐在沙发上,低头就看到了垃圾桶里黄桂枝留下的破旧布鞋。她想了想,冷笑了起来,将垃圾桶里的袋子系上,扔到了走廊,再次坐回到沙发上,周静雯的表情这才松弛了一些,她靠着沙发,打开白天的黑医美培训传单,仔细研究起来。
钱桥人民医院,乔杨的手术很成功,此刻她做手术的小男孩患者正趴在病床上玩一个竹编的鸭子,嘴上手术的位置还敷着纱布,他奶奶正在旁边收拾东西。
乔杨叮嘱完隔壁床,走了过来,望向男孩的奶奶说道:“下周三拆线,这段时间伤口千万别碰水,吃得清淡点。换的药拿了吧?一天换一次,要是看着伤口红肿得赶紧来医院。”
奶奶听闻连连点头,乔杨看向床上的小男孩,两个人对视,小男孩突然展开双臂,乔杨一怔。小男孩手臂举得更高,往前挪了两下,乔杨犹豫着将小男孩抱起,举高高,小男孩咯咯笑了出来,乔杨也笑起来,索性把他荡得更高。
两人玩耍间,乔杨不经意瞥向窗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一怔,便跟着那人出了病房。
走廊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往大门外走。
“戚大成!”乔杨忍不住大喊道。
那人回头,果然是戚大成。戚大成迅速认出了乔杨,愣了愣,随即抱起儿子,拔腿就跑。乔杨追上去,跑了一会儿,忽见前面的戚大成腿一软,歪倒在地上。他身后的乔杨脸色突然大变。
戚大成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他人还有些迷瞪,就听乔杨连珠炮似的逼问:“你是不是没吃药?我就知道!你跑回来就算了,也不和 们联系,我千方百计才联系上这里的医生朋友,他说你一个月才来一次。”
这时,陆子游领着戚大成儿子进来,看乔杨气势汹汹,伸手拉她。但乔杨顾不上管他,手一甩,继续数落戚大成。
“你明不明白,五年才等到的供体,我们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劲给你做的手术。你不吃药,排异反应没办法抑制,一旦感染,会有生命危险……”
乔杨说着感觉有人拽了拽白大褂,回头看,没人,低头,这才看到戚大成的儿子正攥着她白大褂一角,男孩眼睛半闭着,明显是盲人,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乔杨的目光,咧嘴一笑。乔杨见状心里一酸,想起来戚大成回家的原因。
戚大成顾不上乔杨,开口询问儿子:“龙龙,检查完没得?”
“这个叔叔带我整完了,可以回家了。”说着龙龙摸过去靠在戚大成床边。
乔杨却态度坚决对戚大成说道:“你不能回家,你长期不吃药,刚都晕倒了,现在很危险。”
“他应该是……”
陆子游想说什么,却被乔杨打断。
“你别插嘴。”
戚大成见状笑了一下,四处张望,从床边捡起包,拉开拉链,包里整整齐齐的堆着许多药盒。乔杨愣了愣,没想到戚大成是在吃药。戚大成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乔杨,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每天服药的时间和数量。
“你交代的嘛,必须终身吃药,一天也不能耽误。我害怕自己哪天搞忘了,每天都记下来老,你看,一天都没耽误。”
乔杨翻看服药记录,心绪复杂:“那你怎么无缘无故晕了?没吃早饭啊?”
“肯定是运动过敏嘛。”戚大成说着撸起袖子,一胳膊小红疹,“我就是看到你有点心虚,搞忘了,平时我出来都不得跑咧。诶我这个毛病,还是你给我发现的噻。”
乔杨听闻大囧,没想到自己闹了个乌龙,有些心虚:“我就是,我以为你肯定是……”
戚大成却满眼感激望向乔杨:“我晓得,我从燕市就那个样子跑了,你担心了好几个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在你心里头想了好久了,也想了无数遍了。”
屋里四个人都沉默了,龙龙摸到戚大成的耳边,像是在说悄悄话,但其实声音很大:“我每天听你们讲那些故事,还以为乔医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凶哦。”
一阵尴尬后,陆子游突然哈哈大笑,乔杨板着脸看他一眼,也忍不住笑出来。
针线在衣服上灵活的穿梭,衣袖上刮破的一个小口子很快就修整如新。乔杨专注的观看戚妻给她缝衣服,转眼收针了,陆子游在旁边教龙龙数学。
戚妻把衣服还给乔杨,询问道:“你看要得不?”
乔杨连连点头:“要得要得,你这个针法可以哦。”
乔杨说着环顾四下,屋子里装修有些年头,墙角有些发霉,但收拾的很干净。墙上挂着各种给人修改的衣裤和布料,缝纫机上还摊着正在收边的窗帘。
戚妻注意到乔杨的打量,开口解释道:“老戚就给我打打下手,送点东西。我这个铺子,生意还可以,他们两个的医药费和一家人的生活不成问题。”
戚妻话音刚落,就见戚大成拎着菜刀出来喊道:“你来炒回锅肉。”
“回锅肉你还炒不来呀?”戚妻瞪向戚大成。
戚大成憨笑一声:“你整的好吃点嘛。”
戚妻无奈跟着戚大成进了厨房。
乔杨凑到陆子游和龙龙身边,看龙龙做作业。
“这孩子还挺厉害。”乔杨忍不住夸赞道。
“这下你放心了吧。”
乔杨知道陆子游关心自己,但嘴上却还不松口,开玩笑般吐槽他:“你还说让我出来休息休息,我感觉,来这么一趟,相当于平时干三个月,太累了……”
“今天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我要是不笑,岂不是白来一趟?”
一旁的龙龙假装还在写作业,暗暗竖起耳朵。
“你们这堆人,费尽心思把我送出来参加变形记,不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人生的多姿多彩嘛,想告诉我别不知足呗,提醒我为了一个手术的意外消沉下去,太矫情了呗。”
龙龙听了乔杨的话,忍不住八卦道:“啥子意外?你把人,治死了?”
“差一点。不过,”乔杨一脸坦然,随即想了想,又对龙龙说道,“现在已经好了。”
陆子游见乔杨并不避忌说之前的事,知道她应该恢复了一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从戚大成家出来,两人沿着路往招待所溜达,走上一座桥,桥头有几个挑着扁担卖瓜果蔬菜的小贩,时不时有摩托从身边路过。
乔杨望着河,而陆子游却望向她。
“现在已经好了吗?”
乔杨扭头看了看陆子游,轻笑道:“以前看到那种受了伤就去西藏旅游获得心灵治愈的故事,还挺不屑,没想到我也变成了这种俗套故事的主角。”
“你脆弱的样子还挺让人心动的。”
乔杨听出陆子游话中的调侃,但她却敛起笑容,一脸认真地望向他说道:“我之前说的,我们的关系,你是怎么想的?”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桥中间。背后一辆摩托车鸣笛,陆子游伸手拉住乔杨的手,往自己身侧拉了拉。两人站定,陆子游看着乔杨,并没有松开手。
“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想在感情上浪费精力,所以不愿意定义我们的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这些天我反而想清楚了,我对这段关系的期待,就 是你做我女朋友。”
乔杨反问道:“你不是不追求结果吗?你不能崩人设啊?”
“因为跟你在一起,心里每天都有很多感叹号,我想试试一直这样过下去。”
乔杨听闻却有些不高兴了,甩开陆子游的手。
“那你是准备跟我分手吗?”陆子游不解询问道。
乔杨很无语:“我们根本没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