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穿一身白色长裙,头顶扎着蓬蓬的丸子头,没穿鞋的光脚丫站在滨江大桥上。
漆黑的夜空下,少女目光望向远方。
望了良久,她似乎都没找到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娇小轻瘦的身子如轻盈断翼的蝴蝶,翩然坠落。
事发现场围观人群顿时惊叫声四起:
“啊——!!”
“跳了!”
“可怜的孩子,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要用死来解决?”
“她看起来好小,好可怜,这一跳,爸妈得有多心痛啊!”
“江水这么深,这么急,跳下去就没有活下来的。”
“可怜啊……”
大桥上车辆堵的水泄不通,哀叹声,吓哭的声,交织成一片。
消防救援、医护救援全都赶到事发地点,开始在女孩跳江的位置往下游展开搜索。
江风骤起的一瞬,突然从后方冲出来一道身形高大的男人。
“跳江的是谁?是谁??”
他由于太过紧张,踩着湿滑的草地奔来时,步子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谁能告诉我跳的是谁??”
“到底是谁??”
“不是她!肯定不是她,不是,不是……”
周时砚精神几乎就快要崩溃。
他脸色苍白,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湍流不息的江水,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前面跑去。
“不行,我要去救她,江水这么深,这么冷,她胆子那么小,该有多害怕……”
“我要救她,救她!”
现场消防救援都忙着将救生打捞船推下江,指挥员忙着指挥,新闻记者也在紧张有序的做报道。
这个突然闯来的失控者,将现场秩序一下打乱。
有几人跑过来拦下他:
“你疯啦不要命了??这么急的江水你也敢跳!”
“你是跳江女孩的家属吗?你理智点!你要是跳下去没命了,你孩子救回来也没家了!”
“越是这种情况你越是要冷静!”
“跳江的是个大概十几岁的小女孩,长得可乖可俊了,你确定是你家孩子吗?”
旁边的围观者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周时砚像一下子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转身冲过去,双手抓住那位大婶的肩膀,急切问:
“你拍照了吗?有没有她的脸?有没有?我要看她的脸!”
大婶被他吓得不轻:“没没…没拍到。再说,那种情况我都想冲上去救人,哪还有心思拍照。”
“那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我家孩子???为什么问我?为什么!!!”
周时砚抓着那大婶的肩膀狠狠逼问,旁边人怎么拽都拽不开,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失控了。
他一转身,又狂奔向水势湍急的江边。
林助理见状,连车门都顾不得关上,跨过江岸防护栏慌忙跑下来,一把从后面抱住正在发疯的周时砚的脖子,将他压倒在草地上。
“周总!您冷静点!!”
“小夫人就是关机了而已,这不能代表跳江的就是小夫人!!”
“就算裙子穿得像,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小夫人!!”
“天底下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这话好像一下子提醒了周时砚。
他停下挣扎的动作,眼神渐渐恢复一丝清明。
林助理见状松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抱着他脖子的手:
“对……对不起啊周总,我刚刚也是太着急才锁您喉的……”
周时砚站起身来,强装镇定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颤抖:
“去,马上派人全城搜寻小夫人,务必要找到她的下落。”
随后,周时砚匆匆走向车子,打电话吩咐手下扩大搜索范围。
不仅要查彻查监控,还要逐一排查林娅娅经常去的地方。
-
苏家。
苏清姝看到新闻报道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女孩跳江地点凄厉嘶吼,赶紧拿着平板匆匆下楼确认。
“妈妈妈!您看一下!这人是不是和您干儿子有点像啊?”
吴碧芸接过平板一看,皱眉点头道:“这背影看着倒是挺像的……”
苏清姝又拿给坐在一旁做美甲的苏浅浅看:
“浅浅,你看看是不是你们周教授?”
苏浅浅歪着头,瞧向平板确认好一会儿:“是吧,这么茂密的头发也只有你未婚夫了。”
苏清姝伸手敲苏浅浅的头:“不许胡说!”
苏浅浅“啊”一声,揉了揉被敲疼得脑门,嗔怪道:
“姐你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护姐夫了。”
苏清姝“啧”一声:“你这臭丫头,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和周时砚是——”
“是一对欢喜冤家。”苏浅浅沉迷于欣赏新做的美甲:“好好好,姐你就别秀恩爱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
苏清姝白了一眼苏浅浅,挪动屁股坐到吴碧芸身边去:
“妈,你给淑桦姨打个电话问问?”
“问什么?”吴碧芸剥着石榴粒。
“当然是问问姐夫明天要不要过来吃饭啊!毕竟明天是姐的生日,周家年年来人送姐姐礼物,今年当然是要姐夫亲自过来送啦!”
苏清姝实在受不了苏浅浅嘴碎的样子,抓起桌上的一本杂志就扔过去:
“闭嘴吧你!搅屎棍。”
“好好好,我闭嘴,闭嘴。”
苏浅浅不敢把姐姐惹毛了,要是向外地出差的苏秉怀告状说她回来蹭吃蹭喝了,肯定会立刻飞回来将她扔出去的。
“妈,您打过去问问吧。”
吴碧芸不太理解女儿的用意:“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让我问什么啊?”
“随便问问呗。”苏清姝:“你们不是好姐妹嘛。”
她宁愿麻烦老妈,也不想给周时砚打电话。
但是又想知道周时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看起来那么的悲痛欲绝,也不知道跳江的到底是他什么人?
该不会是……
应该不可能吧。
“好好好,我打,我打。”
吴碧芸拿起手机,给谢淑桦打电话。
“喂,周太太啊,你睡了没啊?”
“苏太太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有空吗?我家姝姝过生日,想邀请时砚…”
“不好意思啊苏太太,这两天家里有点事可能去不了,改天,改天我提醒时砚备份礼物给苏小姐,让家里司机给苏小姐送过来?”
吴碧芸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不,不用备礼了。既然时砚没空,那就改天来家里玩儿吧。”
这个周太太,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变得越来越冷漠了。
“好,苏太太。”
不等吴碧芸再寒暄两句,谢淑桦就匆匆挂了电话。
苏清姝听着周夫人语气确实不对,难道周家真的出事了?
一想到今天白天在学校发生的事,苏清姝把目光对向苏浅浅:
“黄栀给林娅娅捐款,是不是你撺掇的?”
苏浅浅猛地抬头,一脸无辜道:
“冤枉啊姐姐,我当时在教室可什么都没做,就规规矩矩坐在那等着上课,我撺掇什么了我撺掇?”
苏清姝显然是有点不信:
“黄栀平时在学校跟你关系最要好,她做什么不做什么,不都是只听你的吗?”
苏浅浅理论:“好,就算黄栀她都听我的,捐款也是听了我的主意,但这有错吗?”
“林娅娅家里本来就穷,黄栀发动同学给她捐款,不也是做好事吗?”
“反倒是她林娅娅,不识好歹,故意在宋嘉遇面前装可怜,又当又立,真是不要脸。”
“苏浅浅!你说够了没有???!”
苏清姝顿时火冒三丈。
“姐!你凶我也没用!”
苏浅浅火气大得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林娅娅本来就爱在学校卖惨,她一边哭的可怜,一边还不是把那些捐款钱拿跑了?”
“不信你可以问同学啊!他们都清清楚楚到她拿钱回宿舍了,可怜了宋嘉遇和黄栀,到现在都还被她蒙在鼓里自相残杀。”
“……”
苏清姝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先问问林娅娅是不是安全在学校,或者安全回到了周家。
她拿起平板起身,还不忘警告苏浅浅:“你今晚回来偷吃偷喝,还偷偷找妈要钱的事儿,我都告诉爸了,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你。”
“姐,你——哼!!”
苏浅浅快哭了:“妈,您管管姐,她又欺负我呜呜呜……”
吴碧芸装作听不见:“哎,坐久了腰疼,我上楼了躺会儿啊。”
“你们姐妹的事自己解决。”
说着,吴碧芸就上楼去了。
“哼!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苏浅浅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一脚踹倒蹲在身边替她美甲的美甲师,再把人家美甲的工具砸得满地都是。
苏清姝实在不放心,迅速上楼去书房,翻看金融系学生的联系方式,拨打林娅娅的电话。
关机状态。
怎么会关机呢?
接连打了两次都是关机。
苏清姝预感情况不妙,又联系学校,宿舍那边回复消息,说林娅娅并没在学校。
她又联系林娅娅平时关系好的同学,大家都说不知道,不太清楚。
“苏老师,你可以问问蔡欢喜,林娅娅平时和她关系最好。”
“好。”
苏清姝找到蔡欢喜的号码,拨打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也是关机?
实在忍不了了,苏清姝给周时砚打电话。
此时,周时砚开着车,还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新闻上那个跳江女孩的背影,心里一遍一遍拼命否定掉:不是她,不是她……
娅娅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女孩子,那次赵翠娥逼迫她嫁给残废她都没想过轻生,今天怎么会突然就想不开呢?
所以,不可能,那跳江的女孩绝对不可能是她!
可是,那女孩身上穿得的裙子,身材,肤色,发型,都是那么的相似。
更可怕的是还联系不上。
所以,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看到街边的小情侣手挽手的回家,他就心中满是懊悔。
如果,如果他早点开完会去学校接她,早一点发消息多关心她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
怪他,都怪他!
嗡嗡嗡——
手机响起。
他猛然清醒过来,忙的低眸去看屏幕。
再确认不是林娅娅打来的电话后,心情又瞬间跌落谷底。
挂了苏清姝的电话,他继续开车。
很快,苏清姝发来短信:“有重要事情跟你说,关于你媳妇儿。”
刺啦——
他猛地刹车。
努力克制激动的情绪后。
他赶紧将车开到附近一处停车场,给苏清姝回电话过去:
“娅娅在哪?告诉我!告诉我!”
和周时砚认识也有十余年了吧。
苏清姝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为一个人着急失控,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和害怕。
他那么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周家公子哥,竟然有一天也会遁入凡尘像个疯子。
苏清姝不知道此刻是该安慰他,还是该乐呵呵的嘲笑他一番。
毕竟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
但听出了他的可怜样,苏清姝还是让理智占了上风:
“你能找到蔡欢喜,应该就能找到你媳妇儿。”
蔡欢喜?
周时砚正准备挂断电话,让人速速找到蔡欢喜的联系方式。
苏清姝又说:“但是蔡欢喜也不见了。”
周时砚瞬间破防:“你这不废话吗??”
“没事不准再联系我,我是她的,我不会让我太太对我产生一丝误会和间隙。”
“本小姐才不稀罕你!!!”
苏清姝情绪也一下爆发了:“我就是担心我的学生,多个人多份力量,你以为我稀罕联系你啊!”
臭脾气越来越臭了。
肯定是林娅娅那小丫头片子给惯的。
以前他还没这么猖狂。
惯的!
纯属惯的!
“西区南汇监狱,她可能去那了。”
苏清姝突然又曝出一个重要信息源。
监狱?
“你怎么知道她去了那?”
周时砚戴上耳机,启动车子,驶向西区方向。
苏清姝:“我长嘴巴问的。”
说完,不给周时砚再提问的机会,直接挂断通话。
周时砚的车子上了高架桥,抄近路飙车,直奔西区的南汇监狱。
此时书房门外,
苏浅浅偷偷听到姐姐打电话透露的消息,她赶紧偷摸摸回到房间,给住在医院的黄栀发消息:
【栀栀,林娅娅去监狱了,你那边可以把事情闹大了。】
-
蔡欢喜顺着监狱外的那条路走了好久,都没有再看到林娅娅的身影。
天越来越黑了。
蔡欢喜看着手上被摔碎屏幕的手机,再看向周围零星且冷清的小商铺都陆续关门了,她欲哭无泪,既害怕又崩溃。
打车打不到,身上也没现金,一起来的朋友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办?
怎么办啊?
“阿姨,我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她只大概记得妈妈的电话,这么晚了能不能接通,就只能碰碰运气了。
两元店的店主正准备关门,听她要打电话,便把手机递给她:“打吧。”
蔡欢喜接过手机,就看到屏幕上那则正在浏览的新闻。
“跳……跳江!!?”
看到那张背影照片,她更加确定:
“是……娅娅,是娅娅!”
她头上绑的蝴蝶结发绳就是两人去饰品店买的姐妹同款。
是娅娅,娅娅怎么会……呜呜呜……
临近凌晨四点钟左右,
女孩跳江的下游,传来救援打捞队的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