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助理上前将手机拿给周时砚看:
“周总,你看这是小夫人吗??她她……她怎么坐这么高啊?!是要等天黑了看星星还是——”
周时砚一把抢过手机,将图片仔细放大了看。
当看到这张侧脸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白:
“是……是她。”
“这是哪?告诉我这是哪??”他一把死死揪住助理的领带,眼底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林助理被他吓得冒冷汗,说话都结巴了:
“鹰…鹰眼系统探测到,小夫人在一个叫摩尔商场大厦的天台上!”
天台!
不好!
闻言,周时砚脸色大变,拔腿就朝胡同的出口跑去。
车子疾驰在马路上。
周时砚双手握紧方向盘。双眼紧盯前方,一颗悬着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他满脑子都是小丫头摇摇欲坠的坐在天台边缘的画面,风吹起她凌乱的长发,侧脸看去是那样的惨白憔悴。
他真的好害怕。
害怕稍晚一步就会失去她。
永远的失去她……
半小时的车程,周时砚只用十来分钟就赶到。
-
大厦顶层天台。
出了电梯大跨步上了台阶,周时砚疯了般冲向天台。
冷风卷起灰尘,呼呼大作。
眯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娅娅。”
“娅娅!”
他心痛,又着急,又想大声喊她,又怕声音太大会导致她受惊而从三十层楼坠下去。
听到声音传来男人极尽隐忍就快要崩溃的声音,林娅娅放空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风吹动她的发丝,看起来神情有点恍惚,收回视线缓缓瞥向身侧的那道身影。
周时砚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他才停下来,心痛万分的轻声唤道:
“娅娅,你坐在那里很危险的。”
“乖,风这么大会把你冻感冒的,快,快过来好不好?”
他低沉沙哑的嗓子带着几分急切。
“到大叔这边来,大叔带你回家,大叔疼你……”
他抬起手臂,朝她张开结实温暖的怀抱。
林娅娅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周时砚慢慢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眼里满是对她的疼惜和怜爱:
“小乖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大叔都会解决的,只要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娅娅望着他那张熟悉却又再也不能触碰的脸,空洞的眼眸里渐渐泛起泪花,声音哽咽: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为什么我都远远的躲到这了,都那么努力的想把你从记忆里彻底清除了,你却偏偏还要跑来招惹我?”
她几乎是在歇斯底里的咆哮,嗓子在天台上灌了很多冷风,听着还有点沙哑。
情绪基本到了失控的边缘: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是在问他,也是在心里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的不争气。
明明已经狠下心断绝关系忘掉他。
却还是在见面的时候会忍不住把他当依靠。
会有想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的冲动,会想要像以前那样对他心理上产生依赖。
“因为——”
周时砚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胸口一阵刺痛:
“因为我认定,你就是我要爱一辈子的人,你就是我想要用命守护一辈子的人。”
“娅娅,我查过了,都仔仔细细认真的查过了,我不是绝嗣,我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你肚里的宝宝真的是我的亲骨肉。”
周时砚小心翼翼地,很欣慰,也很感动,把自己都说得热泪盈眶:
“宝宝们是我和你的亲骨肉。”
“娅娅你知道吗?当医生亲口告诉我,我身体生育能力没问题,我能生育,我这辈子能和最爱的女人生宝宝,我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宝宝。”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有多想第一时间抱住你,将这份喜悦分享给最亲最爱的你。”
“可是。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你。”
他红着眼,泪光在眼眶里闪烁,深情地望着她,声音几近哽咽:
“娅娅,跟我回家,带着我们的宝宝一起回家,好不好?”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向她卑微的低下高傲的头颅,只求她能回心转意。
林娅娅坐在那里毫无生气,苍白的小脸没一丝血色。
她安安静静的听着周时砚说完,回应他的是平静的的语气:
“很抱歉啊大叔,你不能带你的宝宝回家了。”
她说:“宝宝们可能很快就要死在我肚子里了。”
周时砚心痛如绞,用极其温柔地声音问她:
“为什么?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她真的这么做了吗?
他心爱的女孩怎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变得这样极端,变得这么不肯放过她自己。
林娅娅还是神情木讷地摇了摇头。
半晌。
她语气很淡很平静的开口回答,却一字一句直戳周时砚的心窝:
“如果我肚里的宝宝不是你的就好了。”
“如果那晚我没醉酒上你的车。”
“如果我打胎那天没有撞上你。”
“如果那晚我不财迷去你家包饺子。”
“如果我没有心软留下肚里的宝宝。”
“如果我们没有结成夫妻。”
“如果……如果,没有那张鉴定报告。”
“一切的的一切如果都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啊……”
她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她好想好想告诉大叔,我们的关系是不能结婚的,更不能要宝宝。
可是……
她好怕好担心,大叔会背负流言蜚语,会被世人谴责和唾弃,他会自己一样活得生不如死。
所以,这个秘密就让她一个人承受,让她带走吧。
让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周时砚愣在原地,这些一句一句的如果像千万根钢针同时插进他的心窝里,心痛到不能自已。
他泪水模糊双眼,缓缓问道:
“娅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说的这些‘如果’不应该是我们最最珍贵美好的回忆吗?”
“即便你后悔嫁给我,但你,还有你肚里的小生命全都是无辜的。”
“你不能因为这些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林娅娅抬眸看向他,眼中满是绝望:
“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故作镇定道:
“周时砚你走吧!”
“只要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让我忘掉你,我心理的阴影才会慢慢消散。”
“我走,我可以走,但是你别做傻事好不好?”周时砚说:
“宝宝你可以不要,但是你必须要好好活着。好好的回京大去继续完成你的梦——”
“大叔,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度过余生了……”
男人深情望着女孩的双眼突然惊恐的瞪大,那双想要上前去抱她的手还僵硬的伸在半空。
她跳下去了。
像断线的风筝,就那样迎着自由的风,以最漂亮的姿势,翩然而落。
周时砚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
三个月后。
接到医生的电话后,谢淑桦和周振安便火急火燎赶到医院。
病房门猛地推开,谢淑桦眼含热泪的扑向那张病床,失声哽咽道:
“儿子,你终于醒了!都快吓死妈妈了……”
周时砚因后脑勺受到重创,已经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医生当初给的诊断是说,按照常理来说,他这个症状不出三天就能苏醒。
但他潜意识里却并不想醒过来。
所以想要他主动苏醒,就必须要有他最在意的人和事来进行刺激。
这三个月内,周家想了一切办法,动用了一切关系和资源,都没有能够将他唤醒。
就在周家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周时砚竟然自己主动醒过来了。
“娅娅,娅娅……”
他虚弱地想要爬起来,在床上胡乱的翻找被子里面。
“娅娅,你出来,你别躲着我了好不好?”
“娅娅……”
谢淑桦见儿子醒来就要找娅娅,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娅娅突然走了,她这个拿她亲生女儿的婆婆9也很惋惜和心痛。
可是又能怎么办,她没有通天的本事,不能将离世的娅娅重新带到这个世界来。
谢淑桦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安慰儿子:
“时砚,你冷静点,你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的呀……”
周时砚推开谢淑桦的手,趴在床上还继续用双手找寻躲在被子里的他最爱的女孩。
谢淑桦看着儿子这样,心都快碎了,只有站在一边轻声的哭。
周振安心痛的走上前,用平常的语气和威严试图让儿子冷静下来面对现实:
“周时砚,你冷静点!”
“娅娅已经死了!你就算怎么折磨自己,她也是看不到的!”
“不。娅娅没死,她活得好好的。”
“爸,你好恶毒啊,你怎么能诅咒我最爱的娅娅死呢?”
周时砚像魔怔了一样,手臂颤巍巍的掀起被子,眼神坚定地说:
“娅娅没死,她没死,真的。”
“她真的回来了。妈,爸,你们要相信我,娅娅真的回来了,她就睡在我的身边。”
“她身上的温度,她的体香我都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她没有死,你们不许说这么晦气的话!”
老两口看到儿子这般执着癫狂的模样,既心痛又无可奈何。
“娅娅到底去哪了?她睡在我旁边的时候还跟我说,等我醒了就来看我,为什么我现在醒了她还没有来看我?”
他抓起谢淑桦的手机,就心急如焚的翻出林娅娅的电话,拨打过去。
“妈,娅娅手机怎么停机了?”
“她身上已经没钱了,你们怎么都不帮我给她充点话费?”
“天底下没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
他喋喋不休的一边责备着,一边快速给林娅娅的手机号充话费。
话费充值到账。
他再打,却又是关机状态。
“娅娅的新手机已经卖我了,她身上那部旧的肯定是坏的,又没钱买,所以才打不通……”
站在病床边的老两口相视一眼,然后默默的退出了病房。
老两口去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周时砚这种现象是属于情感创伤应激综合症,急不来的,得慢慢治愈恢复。
治愈?
老两口面面相觑。
“娅娅就是他的药,现在药没了,他还怎么活?怎么被治愈?”
谢淑桦满是无奈道。
周振安一番思索后,突然想到:“药……也不是没有,娅娅之前身边那个小女孩呢?把她找来,这小子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你是说那个……茵茵?”
“淑桦姨!”
梁阮音从电梯出口方向走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远远的,夫妇俩一眼就瞧出来了,就是娅娅身边那个小女孩茵茵。
“音音,你怎么来了?”谢淑桦客套地笑着问道。
“我是给时砚哥把茵茵带过来。”
走近后,梁阮音教茵茵喊人:“茵茵,这是周爷爷,谢奶奶。”
“这就是周叔叔的爸爸妈妈呀?”
“嗯。”
茵茵这才笑着甜甜喊道:“周爷爷好!谢奶奶!”
夫妇俩摸了摸茵茵的头:“茵茵真乖。”
看到茵茵,他们又想起了林娅娅,心里一阵酸楚。
“对了音音,你怎么会突然遇到这小女孩,并且还把她带过来了?”
这简直是太巧了。
夫妇俩刚想找这个小女孩,梁阮音就这么刚刚好的带来了。
梁阮音笑着说:“因为昨晚——”
“因为昨晚,我姐姐就陪在时砚哥哥的病床边一整晚啊!”
电梯口方向,苏浅浅用力将苏清姝从电梯里拽出来。
闻听此言,梁阮音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很震惊地望向从电梯那边走来的苏家姐妹俩。
苏浅浅她怎么会?
事先明明说好的,她为什么会突然……
苏浅浅满脸笑容明媚又张扬,拉着苏清姝一起走过来,完全忽视梁阮音脸上惊愣的表情,甚至还装作不太熟的样子:
“梁同学,谢谢你帮我姐姐把茵茵带过来,我替我姐姐就谢谢你啦!”
说着客气话。苏浅浅就从苏清姝手中把茵茵拉到苏清姝身边。
苏清姝双手插在黑色西裤口袋里,有些无奈。
要不是听说那老古板醒了,还听说他遭受了很重的情感创伤,她才不会被苏浅浅强拉硬拽带到这里来。
“你们都提到昨晚,难道你们昨晚都来过医院?”谢淑桦有些好奇问道:
“而且还听到了时砚要见茵茵?”
梁阮音点头刚要说话:“嗯,我昨晚陪——”
苏浅浅立即打断道:“我姐姐昨晚可陪了时砚一整晚呢,今早才回去的,连觉都没睡就在厨房忙着给时砚哥哥熬粥,谢姨,您看!”
苏浅浅把保温桶提起来炫耀道。
梁阮音诧异地看着那只保温桶,“那不是我——”
“梁同学,你不是说也要给时砚哥哥熬粥吗?怎么没带过来啊?”
梁阮音脸色都沉了:“……”
她看着苏浅浅那副心机的样子,气的磨牙。
那粥分明是她凌晨四点就起来熬的。
苏浅浅竟突然不做人,不仅偷走她熬的粥,还替她姐姐偷昨晚的功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茵茵突然走到谢淑桦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角:
“谢奶奶,你能带我去找周叔叔吗?”
“我有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