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永光帝嘴唇瞬间泛起诡异的紫黑色,五指死死扣住身边人的手,指节泛白。
“皇上!”在场众人齐齐色变。
陆菀菀却顾不得去看永光帝,她目眦欲裂地看向即将被数十箭羽围攻的谢宴西。
但下一瞬……谢宴西猛地拽过赵籍,手臂肌肉绷紧,竟将这七尺大汉抡得如风车般旋转。“噗噗“数声闷响,箭矢尽数钉入赵籍后背,血花四溅。
但四皇子那一剑却避不开,直接被刺穿了右肩。
陆菀菀瞳孔骤缩后,缓和了下来……命还在就好。
在众人声嘶力竭地喊“护驾、太医”时,谢宴西趁机擒住四皇子,染血的手指如铁钳般掐住他咽喉,禁卫军们群龙无首,纷纷停下。
祝尚书立即道:“降者不杀——”
“谋逆弑君者。”谢宴西声音冷得像冰,“其罪当诛。”
成风会意,黑翎卫刀光如雪,禁卫军顿时惨叫连连。
祝尚书气得胡须乱颤:“谢宴西!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你嗜杀成性,若耽误了皇上龙体,拿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谢宴西充耳不闻,只是掐着四皇子,冷冷扫向那群溃散的禁卫军。
“西域奇香。”四皇子轻咳着,目光复杂地看向永光帝,“解药只有我有。”
这也是他留的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谢宴西太难对付,他没办法了。
永光帝已经被带入内堂,随行守着的只有几位重臣,太医们手忙脚乱地为永光帝施针,在禁卫军尽数伏诛时,他们也纷纷摇起头:“下官无能,只能暂压毒性……”
“先将逆贼押入诏狱。”谢宴西一掌劈晕四皇子,“待皇上醒后定夺。”
几位重臣们讨论几句,长叹一声,默许了这个决定。
黑翎卫还在捉拿叛党及其家眷,最倒霉的是那群才刚投降的,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堵住嘴带了下去。
黄昏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喜堂内的血迹映得愈发刺目,众人惊魂未定地散去,窃窃私语着近日的婚宴实在晦气,来一个出一回事。
“镇国将军纳妾好歹只坑了自己……”
“五皇子这婚宴差点给满朝文武送终……”
“陆姑娘。”成风上前行礼,”皇上昏迷不醒,督主要日夜守着,以防逆贼作乱,属下送您回去。”
陆菀菀蹙眉提醒:“记得盯着他上药。”
成风笑了,转眼想起永光帝快死了,连忙收起笑容,一脸沉重地点头:“属下遵命。”
夜色渐深,京城却比白日更喧闹,东厂的缇骑四出,诏狱的铁门开合不休,百姓们躲在屋里,听着街上马蹄声如雷,都在议论四皇子谋反的骇闻。
乾清宫内,龙涎香混着药味弥漫。
永光帝终于悠悠转醒,太医第一个发现,连忙给他再次施针稳住情况,又叫伺候的人喂了药。
永光帝脸色依旧有些发青。
听祝尚书回禀完始末后,他眼中闪过冷光:“那个逆子……贬为庶人,圈禁京郊,永世不得出,其余党,诛九族。”
祝尚书恭敬领旨。
永光帝看了眼床前的人,几位阁老、六部尚书,年纪一大把都熬得憔悴,他眼神温和了些:“众爱卿稳住乱局,守朕身侧,实在辛苦,回去歇着吧。”
“宴西留下。”
陆太傅告退的动作慢了半拍,永光帝的语气……怎么不太对呢?应该是他听错了吧,中了毒的老头子,声音不对简直太正常了。
待宫人尽数退出,永光帝忽然道:“老四天性偏执,自清除他的党羽后,朕就派人盯着他了,西域奇毒……不可能流入他手中。”有这个能耐的,只有东厂。
谢宴西坦然落座龙榻边沿,锦袍上的血渍蹭在明黄锦被上:“明日遗诏传位便会昭告天下,皇上可还有遗言要交代?”
他眼中浓烈的恨意让永光帝一怔。
“你恨朕。”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因为恨,所以算计朕父子相残,算计朕缠绵病榻,即将失去一切……”他忽然笑了,笑声牵动毒性,咳个不停,“朕有四女八子……只你最像朕。”
谢宴西眼眸微掀:“你知道了?”
“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朕就知道了。”永光帝喘息着,“自你出生后……朕每年都命人画你的画像。”
听到这个答案,谢宴西诧异一瞬,但很快,冲天的杀气就毫不掩饰地直逼永光帝。
永光帝面色不变,只是自嘲:“你该恨,是朕对不住你们母子。”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身体里固然流着你的血,却非我所愿,我也并不想与你扯上任何关系。”谢宴西声音如刀,“你对不起的是我娘,是我卫家两百四十一条亲朋好友的命!”
说到这里,他手下内力翻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掐死永光帝。
永光帝一顿,眼里竟有了泪意:“朕从未想过……事情会走到那一步。”
“始作俑者,何必假惺惺忏悔?”谢宴西声音冰寒刺骨,“我一路来京,历经万苦,使尽一切手段爬上高位,就是为了这一日。”
永光帝苦笑:“你若想杀了朕,悄无声息下毒就是,朕不会防备你。”
“那怎么够?”
他爱子,他便叫他父子相残,他爱皇位,他便夺走江山,叫他亲眼看着自己被赶下龙椅!
“朕死也不能叫你消除心中之恨?”永光帝问。
“不。”谢宴西垂眸看他,“等你亲眼看着我登上皇位之日,才是你该死之时。”
永光帝忽然一愣,猛地睁大眼睛:“所以你设计这一切,只是为了争储,要皇位?”
谢宴西低头看他。
他呼吸急促,像是忽然遭受巨大冲击一样,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虚弱而隐有崩溃:“你早说不行么!”
谢宴西眼眸微眯:“何意?”
永光帝大喘着气,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本就是朕属意的继位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