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十五分，陈默拖着仿若被重负压垮的身体，缓缓走进公寓楼。连续三天无休止的商业谈判，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一把小锤子在里面不停地敲打。西装口袋里未拆封的胃药，此刻也提醒着他身体的疲惫与不适。
电梯 “叮” 的一声打开，昏黄的灯光洒在走廊上，映出一滩蜿蜒的水渍。那水渍从隔壁门缝下渗出，已经蔓延至他的门前，在米色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像是某种神秘的警示符号。
“漏水了？” 陈默皱起眉头，抬手轻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提高声音问道：“有人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屋内没有丝毫动静。
陈默掏出钥匙，刚拧开自家门锁，就听见屋内传来隐约的水声。他瞬间警觉起来，脚步顿住 —— 他清楚地记得，出门前自己关好了所有水龙头。
他轻轻推开门，玄关的灯亮着，可客厅却一片漆黑。那水声从浴室方向传来，还伴随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拧阀门。陈默小心翼翼地脱下皮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他顺手从玄关处抄起一个黄铜摆件，紧紧握在手中，当作临时的武器。
浴室门虚掩着，雾气从门缝里不断溢出。陈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响起。
雾气中，一个女人背对着他，湿漉漉的栗色长发贴在雪白的背上，水珠顺着脊椎凹陷的曲线滑落。她慌乱地抓过浴巾掩住胸口，侧脸在蒸汽中若隐若现。高挺的鼻梁和微深的眼窝，透出明显的混血特征。
陈默的目光却瞬间被她左腕吸引住。在水雾氤氲间，一道细长的条形码烙印在她手腕内侧一闪而过，那模样，竟和徐莹的一模一样。
“对、对不起！” 女人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浴巾下露出半截黑色蕾丝睡裙的肩带。她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慌乱，“我是新搬来的林安娜，水管突然爆了，物业电话打不通…… 我想先关掉总阀，结果误闯了您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陈默微微后退半步，目光快速扫过浴室，发现洗手台下的水管确实爆裂了，水喷溅得到处都是。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女人脸上，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说道：“需要帮忙吗？”
会议室的自动玻璃门无声滑开，陈默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去。他今天特意挑选了深灰色暗纹西装，搭配象征警告的暗红色领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气场，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
“各位久等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正在交头接耳的几位部门主管听到后，立刻闭上了嘴。副总裁张德胜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陈默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将一叠文件重重地甩在长桌中央。A4 纸与钢化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 “啪” 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财务副总监手一抖，咖啡洒在了报价单上。
“华东大区的招标方案，有问题。” 陈默平静地说道，随后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缓缓降下。屏幕上跳出两组数据对比图，红色箭头醒目地标注着关键差异点。“经过审计组核查，刘志强经理联合永辉建材做了阴阳合同，真实报价比标书高出整整 30%。”
瞬间，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嗡鸣声。人力资源总监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法务部代表则迅速翻开笔记本，开始记录。
副总裁张德胜的嫡系 —— 市场部总监王志强猛地站起来，实木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陈默！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领带结也因为激动而歪向一边，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慌张。
“是吗？” 陈默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一划。会议室的灯光自动调暗，投影幕布上开始播放一段高清视频。
画面里，王志强和永辉建材的副总坐在澳门金沙赌场的 VIp 包厢里，水晶吊灯在他们头顶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黑色鳄鱼皮箱被推到对方面前时，箱角因为惯性微微敞开，露出半截支票的边角，上面 “永辉建材” 的公章清晰可见。
“上周三，也就是招标前五天，” 陈默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带着寒霜，“王总监‘恰好’和永辉的人去了澳门。更巧合的是，第二天永辉的投标价就比市场均价低了 31.7%——”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如刀般扫过王志强，“刚好卡在集团招标合规线的下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财务总监徐莹突然轻笑一声，她今天涂了哑光质地的口红，显得格外冷艳。她的指尖在实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目光在陈默脸上逡巡。“陈总监连赌场的监控都能拿到，手段真是了得。” 她微微挑眉，话锋一转，“不过... 私自调查同事，是不是违反了《高管行为守则》第 17 条？”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紧绷起来，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法务部代表立刻翻到手册对应条款，几位高管交换着眼色，眼神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王志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涨红着脸大声喊道：“对！你这是侵犯隐私！”
陈默不慌不忙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烫金文件夹。皮质公文包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就像法官落下的法槌，宣判着某些人的命运。
“徐总监记性真好。” 陈默慢慢翻开文件夹，内页的纪委钢印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可惜第 17 条针对的是‘无正当理由监控’——” 他将文件转向众人，眼神坚定而自信，“而这次调查，是市纪委第九监察室的正式委托。”
钢印的反光晃过王志强的眼睛，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张德胜手中的茶杯 “哐当” 一声砸在托盘上，溅出的茶水在文件上晕开一片褐色的痕迹，仿佛也在为他们的阴谋被揭露而感到惊慌。
陈默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徐莹身上。她正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钢笔帽，嘴角还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但指甲已经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深夜十一点，陈默的书房。
他紧盯着电脑屏幕，目光中透着专注与凝重，反复核对林安娜的资料。表面上，她是海外归来的建筑设计师，但履历中却有一段三年的空白期，而这段时间恰好与永辉建材董事长女儿留学的时间重合，这不得不让陈默心生怀疑。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监控屏幕显示，林安娜抱着一瓶红酒站在门外。她穿着真丝吊带裙，领口低垂，锁骨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陈默按下通话键，声音低沉地问道：“有事？”
“白天的事谢谢你。” 林安娜晃了晃手中的酒瓶，82 年拉菲的标签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修水管时在储物间找到的，一个人喝太浪费。”
陈默沉默了两秒，最终解锁了门禁。
酒过三巡，林安娜的眼神变得醉眼朦胧，她微微凑近陈默，身上的玫瑰香水味愈发浓郁。
“其实我知道你是谁。”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陈默的领带，声音带着几分魅惑，“天盛集团的‘死神之手’…… 王志强出价两百万买你电脑里的投标底价。”
陈默脸色一沉，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目光如炬：“所以你是商业间谍？”
“我是来救你的。” 林安娜突然压低声音，呼吸轻轻喷在陈默耳畔，“王志强在你车里装了 GpS，明晚的供应商晚宴是鸿门宴。”
说着，她像是喝醉了一般，抽回手时 “不小心” 碰倒了酒杯，红酒泼洒在陈默衬衫上。
“哎呀，我帮你擦 ——”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开陈默的衣领，指尖在他锁骨上停留了一秒。
陈默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敏锐地察觉到，她皮肤下有微型储存卡的轮廓。
凌晨三点十七分，陈默的公寓书房里只亮着一盏阅读灯。窗外，霓虹灯的光影偶尔闪过，在墙面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块，给房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陈默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林安娜留下的微型储存卡槽中取出那张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将眼窝处的阴影勾勒得更加深邃。储存卡插入读卡器时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第一个文件夹被解密打开，数十份文档整齐排列。陈默快速浏览着这些文件，鼠标滚轮发出细微的声响。文件显示，王志强不仅计划在明晚的供应商晚宴上制造 “车祸意外”，还详细标注了陈默日常行车路线和惯用的停车位置。其中一份监控时间表特别用红色标注了 “最佳行动窗口期”—— 正是明晚 21:30，宴会结束后他独自驾车离开的时间段。
“还真是准备充分。” 陈默冷笑一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点开附带的身份档案，林安娜的照片赫然在目 —— 档案右上角盖着 “蜜罐计划” 的红色印章。资料显示她是永辉建材董事长二十年前的私生女，从小在瑞士长大，专攻心理学和行为操控，去年才被秘密召回国内。
屏幕的光线在他眼中跳动，陈默继续点开第二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密码花费了他七分钟 —— 这是林安娜的生日加上一组特殊的摩斯密码。当文件夹终于展开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鼠标的手指瞬间绷紧。
那是一张高清照片，拍摄于天盛集团总部大楼前的广场。照片里，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仰面倒在血泊中，头颅下方的鲜血正缓缓漫过印有 “天盛集团” logo 的灰色地砖。死者的眼睛还睁着，里面凝固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陈默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能感受到照片中那人的痛苦。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从上往下，显然是从某个高层窗口俯拍的。当他颤抖着放大图片时，在镜头的右下角，一只戴着铂金袖扣的手正在收起手机 —— 那枚袖扣上独特的荆棘花纹，与徐莹上周董事会上佩戴的完全一致。
书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油脂。陈默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他扯开领口的两颗纽扣，却依然感到窒息般的压迫。照片的 ExIF 信息显示拍摄于 2023 年 11 月 18 日 —— 正是前世他死亡的那天。
窗外的霓虹灯再次闪过，在照片上投下诡异的红光，仿佛鲜血正在屏幕里流动。陈默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黑暗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苏小雨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台历上的数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11 月 16 日。距离照片上的日期，只剩两天。
华灯初上，凯悦酒店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金碧辉煌，仿佛这里是一个梦幻的世界。陈默站在香槟塔旁，指尖轻轻敲击着高脚杯，看似悠闲，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在入口处。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辆黑色奥迪 A8，车牌号与王志强掌握的情报完全一致，他要将计就计。
“陈总监，久等了。” 永辉建材的副总端着酒杯走来，西装口袋里的钢笔闪着可疑的金属光泽，“听说您最近对澳门很感兴趣？”
陈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比不上王总监的雅兴。” 话音刚落，宴会厅的侧门被推开，王志强带着三个陌生面孔大步走来，其中一人右手始终插在西装内袋里，一看就不怀好意。
21:28 分，陈默借口接电话独自离场。通过手机监控画面，他清楚地看到两个黑影快速靠近他的座驾。就在对方即将拉开车门的瞬间，三辆警车突然从绿化带后呼啸而出，刺眼的警灯将停车场照得如同白昼。
“站住！有人举报这辆车藏毒！” 为首的交警亮出证件，另外两名警员已经利落地撬开了后备箱。
“这... 这一定是误会！” 王志强慌忙从宴会厅冲出来，却在看到后备箱内容物的瞬间僵在原地 —— 除了精密的 GpS 追踪器外，赫然躺着一叠标有 “永辉建材机密” 的投标文件。
“这不是我们失窃的投标文件吗？” 永辉副总失声惊叫，随即意识到失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陈默不紧不慢地举起手机，王志强与永辉副总在澳门赌场的密谈录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事成之后，三成分红直接打入瑞士账户...”
“王总监好手段。” 陈默收起手机，阴影中走出四名纪委工作人员，“可惜 GpS 信号太强，连交警的缉毒犬都被吸引过来了。”
二楼环形走廊上，林安娜倚着罗马柱轻晃香槟杯。当陈默抬头时，她红唇微启，无声地说出四个字：“游戏继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陈默掏出手机，打开匿名彩信，只见林安娜卧室的梳妆镜后整面墙都贴满了照片 —— 不同角度的坠楼现场，鲜血淋漓的特写，甚至还有法医的尸检报告。而在照片边缘，半张被血渍浸染的实验报告上，标题依然可辨：《克隆体情感操控测试报告 - x-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