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祈雨仪式,解决了村子里的大旱,牛爱国只觉浑身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疲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向众人告罪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去。
回到家中,他坐在床边,想要好好歇一歇,可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这三个月,他仿佛经历了别人一生都难以经历的事,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闪回。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中时,突然感觉脑海深处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挤了进来。紧接着,一些陌生又怪异的记忆如泉水般汩汩涌出,细细感知,竟似乎是旱魃的。
牛爱国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不适,将全部精神高度集中,缓缓探入这些陌生记忆的洪流之中。
在那古老的汉代,旱魃生前本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他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为大汉江山立下不世功勋。
然而,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奸佞之辈心怀叵测,竟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无端抓捕。
那黑巫师更是心狠手辣,为了一己私欲,妄图镇压此地的气运,竟不惜动用邪术,将这位英勇的将军残忍地炼制成了僵尸。
时光悠悠流转,好在将军福泽深厚,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历经无数岁月的变迁,最终从僵尸蜕变为旱魃。
“两次挣脱禁锢现世,却都被那神秘组织操控,被迫四处寻找东西,无辜害人,所作所为皆违背自己的本心,却又无法自控......” 牛爱国眉头紧锁,犹如拧紧的麻花,口中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感慨与同情,“这般在痛苦中不断挣扎,如今这一死,对他而言,倒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牛爱国还沉浸在思绪中。
阿宝匆匆赶来,急切地喊道:“爱国,快!村长重伤垂危,点名要见你最后一面!”
牛爱国听闻,心猛地一揪,来不及多想,立刻起身。“在哪?快带我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着阿宝往村长家奔去。
到了村长床边,看着村长虚弱的模样,牛爱国眼眶泛红。
村长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牛爱国的手,气息微弱地说道:“爱国啊…… 村子就托付给你了,你可得多上心……”
村长喘着粗气,艰难地将村里的事务细细嘱托了一番,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随后,他目光缓缓转向家人,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声音微弱却饱含深情,与家人说了几句掏心掏肺的贴心话。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对尘世的牵挂,对家人的无尽担忧。
最终,在众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中,村长在六十多岁这一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操劳一生的身影,就此定格在人们的记忆里。
村里一致决定为村长举办一场隆重的丧事,以表达对他为村子操劳一生的敬重与缅怀。
出殡那天,天空阴沉,仿佛也在为村长的离去而哀伤。村民们纷纷自发前来吊唁,从四面八方赶来,将灵堂围得水泄不通。
灵堂内,白色的帷幔随风飘动,气氛庄严肃穆。村民们面容悲戚,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牛爱国站在灵堂前,满心自责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悔恨与痛苦,不断地在心中反问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村长或许不会遭遇此劫,他的内心被深深的愧疚所占据,久久无法释怀。
他寻到村长的儿子阿宝,彼时,夜已深沉,村子里一片死寂,唯有村长家的院子尚有一丝微光。
两人坐在院子那毫不起眼的角落,昏黄的灯光仿若随时都会熄灭,在地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影绰绰的影子。
牛爱国的眼神满是凝重与悲戚,阿宝则双眼哭得红肿,活像熟透的桃子。
“爱国哥,这不怪你,” 阿宝抽抽噎噎,声音里裹着浓浓的鼻音,话语间满是悲恸,“父亲是为了村子,为了大家伙儿,他走得堂堂正正,没有一丝遗憾……”
牛爱国听着这话,心里像被千万根针扎着,愧疚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可他也清楚,阿宝是在宽慰自己。他紧咬下唇,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底立下重誓,定要为村子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儿。
接连好几日,牛爱国茶不思、饭不想,整日眉头紧锁,在村子里来回踱步。
思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旱魃的赤鳞铠甲上。
他想着,若能将这赤鳞铠甲融化,打造成祈雨铃铛,或许就能保佑周边村子风调雨顺,往后再也不用受旱灾的苦。
拿定主意后,他赶忙请来村里手艺堪称一绝的老铜匠。
老铜匠一听这事儿,连连点头,眼里满是赞许。
两人合力将那散发着诡异光泽的赤鳞放入炽热的熔炉。
炉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着他们满是汗珠的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经过漫长且煎熬的熔炼,那赤鳞终于化作通红的铜水。
老铜匠手法娴熟,将铜水倒入精心准备的模具。待冷却后,一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铜铃出现在众人眼前,铜铃表面纹路清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故事。
铜铃上,牛爱国亲手刻下甲骨文「雨」字,铃舌则是一枚历经岁月的古钱。
微风拂过,铜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在诉说着村子的新生,也似乎在安抚着众人心中的伤痛。
牛爱国又在铃铛上加持了一些自己所会的甲骨文字,然后将其挂在了村口的大树上。
与神婆拐杖所铸的铃铛一起,一个驱除邪祟,一个风调雨顺,希望村子也会发展的更好。
后边几日,牛爱国的目光只要触及村长曾经待过的地方,往昔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悲意瞬间从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滚落。
毕竟,他是村长在冰天雪地中捡回来悉心抚养长大的,这份恩情重如泰山。而这三个月,他们更是朝夕相伴,一同劳作、一同畅谈,感情深厚得早已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牛爱国每日都沉浸在这无尽的悲痛之中,身形愈发消瘦,精神也愈发萎靡。
阿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多次与他促膝长谈,试图宽慰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眼见牛爱国依旧日渐消沉,毫无生气,阿宝满心都是怜惜,终于忍不住建议道:“爱国,你出去走走吧,到镇上住一段时间,换个全新的环境,说不定心情能好起来。老在这村子里待着,满眼都是过去的影子,你这心里头的伤,怕是好不了。”
在阿宝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牛爱国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最终咬咬牙,决定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村子,前往镇里。
他心里明白,只有彻底离开这个处处都是回忆的伤心之地,才能让自己不再因睹物思人而陷入无尽的痛苦,才有机会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痛,重新开始生活。
“爱国哥,你一定要小心,” 阿宝送他到村口,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我们会一直等你回来。”
牛爱国用力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背起行囊,毅然踏上了新的旅程,身影在朝阳下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