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她是做了错事，但心就是好的。”定王还在喋喋不休为定王妃说话。
老夫人已经被气得闭上眼睛直摇头，“我当初就说不要娶她不要娶她，你就是不听，你到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瞧瞧，从她进府以后，其他房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你是我儿子，你宠她信她，我不能拂你的脸面，这么多年，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王府越来越好。”
“现在可倒好，”老夫人瞪他一眼，“残害手足、霸占良田、还偷盗钱财，你以为她那些破事我老婆子不知晓吗！”
老夫人失望地望着眼前的儿子，“我原以为，经过此事，你能擦干眼睛，看清楚潘瑶的真面目。”
“没想到，她将王府糟践至此，你还在为她说话，赵柏年，你真是狐狸精迷失了心智！”
“我们王府落败至此，都是因为你瞎了眼娶了她！”
定王无言以对，只能跪求老夫人，“是儿子愚笨，母亲息怒。”
“事到如今，我再生气有什么用，她既然已经承认错误，那你想怎么样？”老夫人问他。
定王知晓老夫人还在气头上，话到嘴边又咽下，小声询问，“依母亲之见，该当如何？”
老夫人瞥他一眼，深知让他亲自处置潘瑶，他必定于心不忍，于是道，“你若是狠不下心，就叫晏清将她送官吧，好叫她潘家人知晓她的恶事，免得到时反咬一口，诬你清白。”
“啊？”定王脸色一白，趴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老夫人提他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不愿意？”
定王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母亲，潘瑶她，嫁给我这么多年，没享什么福气，反倒是为了王府勤勤恳恳，母亲您记得吗，她滑胎三次，还拼死生下衡儿，我……”
定王低下头，什么责罚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相信潘瑶是好心做错事。
老夫人眼神犀利，“那你想怎么办？”
定王诚惶诚恐跪倒在地，“母亲，求您看在瑶儿这么多年辛苦操持的份上，饶她一命。”
“饶？”老夫人气笑了，到这时候，她这个蠢儿子还在想着替潘瑶求情。
“那你说说，怎么饶？”
定王偷偷抬眼瞥老夫人，余光扫到老夫人冷漠的眼角，他又迅速低下头，小声道，“母亲，不要报官。”
“您就是不喜欢潘瑶，也要顾及潘家的脸面，潘家小女去年入宫，听闻颇得陛下宠幸，如此关头，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瑶儿做了错事，是该惩罚，可那些钱财已经拿不回来，母亲，不如以后就不让她执掌中馈，再罚她一年月钱，禁足半年，您看，这样是否合适？”
老夫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悲切荒凉，她叹一口气，说起另一桩秘事。
“赵柏年，想当年，我生你的时候，疼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凌晨，公鸡打鸣，你才出生。”
“那时候，你父亲抱着你，哈哈大笑，着安慰我说，生产时闹娘的，以后不会让娘操心，会带着娘享福，我信以为真。”
老夫人默默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他小时候的样子，她笑道，“你生来就笨，你哥哥一岁就能说会道，哄我开心，你呢，你两岁还不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后来大一点，你父亲教你习武，你哥哥一遍就会，学的有模有样，一招一式，学的有鼻子有眼，同你父亲年幼时一样，好像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儿。”
“你呢，”老夫人想起从前的欢乐时光，眼神也柔和起来，“你就笨，连木剑都拿不稳，学个七八遍，啥也没记住，看过就忘了。”
“你父亲不信邪，整日抓着你苦练，整整三个月，起早贪黑地带着你练啊练，可你天生就是木头桩子，怎么都学不会。”
老夫人笑笑，“你父亲没辙了，想着你武不行，文总可以，同你哥哥一文一武，也是好事。”
“于是请了当时最有名的夫子来授学，可你就是不成气候，总喜欢蛐蛐蟋蟀小蚂蚱。”
“你父亲气的不行，将你狠狠打了一顿，关了三天三夜，后来你大病一场，搂着你父亲的脖子，求他原谅你。”
“你父亲那时候才终于认命，不行就不行吧，只要你平平安安，身体康健就行了。”
记忆是深是浅，定王跪在地上，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的父亲，从前最是疼爱他了。
老夫人继续道，“后来，各地战火纷飞，我们一大家子东南西北地跑，你哥哥和弟弟承了你父亲的道，杀伐果断、骁勇善战，你父亲很是欣慰。”
“再后来，封侯拜相，无限风光。”
老夫人眼睛望着头顶，好似看到了当时王府盛况，情不自禁笑出来，只是她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年儿，”老夫人回过神来，缓缓看着他。
定王抬起头，一下子撞进老夫人悲切苍凉的眼底，他瞬间慌了，手足无措，“母亲，我在。”
老夫人点点头，闭眼靠在床头，苦涩地开口，“你父亲出征前夕，他突然找我说，战场危机四伏，生死难测。你生性愚笨，又心地善良，实在不能上战场。”
“你爹的意思是，让你留在京中，继承爵位，富贵荣华一生。”
“那天晚上，你哥哥也在，他说他是兄长，理应要照顾弟弟。他说他生来不羁，坐不得京城的温柔窝。他说他要去战场，好叫外敌知晓，赵家不是好欺负的。”
老夫人说着说着，眼尾就湿润了，“他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啊，才那么高点，身子骨还没有你壮实，搂着你的脖颈骄傲地说，他会挣很多很多军功，保你一生。”
后来的事，老夫人只字未提。
她眼神悲伤无奈地看着定王那张熟悉的脸，反复看到了四个人的模样，她闭眼定了定心神，再睁眼时说道，“你父亲说你样样不行，唯独心地善良得很。”
“如今，此事你已有定论，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老夫人叹口气，“我老了，许多事已力不从心，执掌中馈一事，就交给苏辞吧。”
定王心里有些犹豫，“母亲，苏辞毕竟是陛下派来的，将王府交给她，会不会不妥，云洲公主便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老夫人无奈地揉揉手指，“二房三房自顾不暇，再把府中这烂摊子交给她们，你让她们怎么做？”
“她们被潘瑶压了这么久，未必敢接手。”
定王低头沉默不语，老夫人瞥他一眼，眼神坚定锐利，“敌暗我明，许多事防不胜防，既然这样，倒不如把她养在眼皮子底下，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