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薄薄的水雾,严琳感受到许池周身散发出来的清冽。
她微弯嘴角,眼中一抹意味深长,缓慢地问:“小许……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去望云谷团建发生的事吗?”
许池端在半空的茶杯顿时停住,握着茶杯的手指捏紧,关节泛白。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黑夜,暴雨,森林里,越野车的后座,方知行像一头噬血的猛兽,撕破她的内衣……
也是许池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个晚上。
“记得……怎么了?”她嗓音变得沉闷。
严琳指腹抚着茶杯,望着许池出现波动的脸庞,目光似乎看透一切。
“那你应该还记得小杨,就是杨俊……你知道,为什么小杨在团建后就离开公司了吗?”
杨俊……许池对这个人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长相清爽干净,曾是智通公司技术部人员,那时和许池一样刚毕业不久,差不多同一时间入的职。
平时也会偶尔有工作上的接触,人很热心也很细致。
在那次团建后,他就突然提出了离职。
连她想感谢他在那次团建时帮了她的机会都没有……
许池摇头,迷茫地答:“有点印象,他怎么了?”
严琳靠在椅背上,轻抚着小腹,“是刘智博随意找了个理由把他辞了,而让小杨离职是方知行的意思……”
“为什么?!”许池满脸问号。
严琳很吃惊地看着许池。
“小许,你对那件事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看着许池眼里的茫然,严琳确定这傻姑娘是完全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据我所知,那天是八方集团的年度高管会议,方知行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宣布会议延期,丢下十几位高管在会议室,也不管暴雨导致道路塌方,就独自驱车到望云谷来找你……”
当时方知行一个人开着吉普车出现在露营基地时,那个男人冷眸里的紧张和慌乱,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车子都没来得及停稳,整个人焦灼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地快步到严琳面前,朝她怒吼。
“许池她人呢?!你们公司是不是有毛病!这种天气组织什么团建!”
也不顾天上正下着雨,没有了平日的沉稳,只是迫切地想知道许池是不是安全。
也恰好在这时,杨俊扶着全身湿透的许池,二人同时从山谷低洼处爬了上来……
可许池完全没有注意到方知行的到来,就被救援人员带走,直到她确认没有受伤,去民宿房间内重新换了干净衣服出来。
那天,因为现场有太多的人在场,方知行一个人在民宿外面的车里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直到天色开始渐暗,严琳跟许池说方知行在等她……
严琳说着那天自己看到的,和以前没有跟许池说过的所有事情。
“方知行那天特意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你他提前来的事情……”
许池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严琳所说的和她那天所知道的,好像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我完全不知道,那天一团乱……”
她微垂下眸,眼前的茶壶又一次沸腾起来,茶盖被热气顶得“噗噗”作响,水雾随着茶水溢出,她眼镜的镜片也随之一片雾蒙蒙。
那早已被她封尘的回忆也如潮水般涌来。
那次公司团建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她偷偷听到方知行跟他朋友说已经玩腻她了,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方知行之间的关系的那段时间里。
她不再主动地围绕在方知行身边,也正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想跟他说要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
因此当她也没有跟他说过自己要参加公司团建的事。
谁知道,那天突然下起特大暴雨,并且引发了山洪,顷刻间淹没了山谷低洼。
山洪来得很突然,她和杨俊两个人因为离同事们所在的露营场地较远,来不及跑回来,因此被困在洼谷处的一棵大树上,等待救援。
是杨俊紧紧把她拉住,她才得以坚持了三个多小时。
等她惊魂未定地被救出来,正在民宿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时,严琳突然在她耳边说,方知行来了……
天空飘着细雨,她撑着伞,怀着不解走到民宿外的停车场。
天色渐沉的山野树林旁,她一眼就看见那辆粗犷硬朗的黑色吉普越野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身深灰色正装,卷起袖子手臂随意地搭在车窗外,两指夹着一根正燃烧着的细长香烟,烟头处闪着微亮的火星。
男人用食指轻弹了下烟灰,粉沫一下子被风吹得无影无踪,而后他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
他温润的五官隐没在白茫茫的烟雾中,那双深邃的眼正注视着民宿的方向,是许池从没有见过的冷峻和深沉。
火星燃到烟尾,他将烟头弹向远处,回过头时刚好对上许池那双惊疑的眼睛。
“方总?你怎么来这里了?”
“上车!”他的深眸中似乎藏着隐隐的怒火。
许池犹豫,他眉锋渐冷,“怎么,舍不得走?”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火气,像是即将要被引爆的炸弹,一点就着。
“那我得跟同事打一下招呼……”
“许池,我耐心有限!”方知行启动车子,手握着方向盘,侧目看她,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只好上了车。
一路静寂,在黑漆漆的森林弯道间,只有吉普车马达的轰鸣声响彻在重山之中。
雨势渐大,如豆点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拍打着汽车玻璃。
方知行一言不发,脸色黑沉得像看不尽头的暗夜。
车子绕过多处塌方山路,驶过一个急弯后,便看见在遥远的山那边,南临市的璀璨霓虹镶嵌在黑幕之中,散发出灼灼的光芒。
前面出现一条小的分叉路,方知行突转方向盘,行驶一百米后,将车子停在路旁。
“怎么了?”许池看着这荒山野岭的,不明白他停车的原因。
他扯掉领带扔向后座,将驾驶位置往后移,双腿分开,仰靠着椅背,嗓音透着冷冽。
对她勾了勾手,像在勾一只宠物。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