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水患再临 猪苓莫名减产
光阴似箭,转眼百年。当年被亥神救下的百姓,早已化作田埂上的尘土,他们的后代在退去的黑土地上繁衍生息,建起了村落,取名“亥泽村”,村口的亥神庙香火从未断绝。只是关于“黑猪拱药”的传说,渐渐成了老人们哄孩子的故事——年轻一代更信手里的锄头,觉得猪苓不过是山里寻常的药材。
这年夏至,天又变了脸。先是连月暴雨,汉江水位暴涨,浊浪拍打着亥泽村的堤岸,像百年前的黑水重现;接着村里开始闹怪病,不是水肿,是浑身发沉、四肢乏力,郎中说是“湿邪入体”,开了猪苓汤,却收效甚微。
“怪了,”郎中捏着药罐里的猪苓皱眉,“这猪苓怎么看着发蔫?断面的白纹也淡了,闻着那股清甜味也弱了。”
这话传到了念亥耳朵里。念亥是水生的曾孙,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额角有颗黑痣,像亥神的“丰”字白毛落了点墨。他是村里少数还信亥神传说的年轻人,常去亥神庙打扫,对着黑猪神像念叨家常。
“猪苓怎么会变?”念亥心里发慌,背着药篓进了山。往年这个时候,腐叶下总能翻出一窝窝黑褐发亮的猪苓,可今天他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天,只找到几颗干瘪的,外皮带着虫眼,像被抽走了精气。
更奇的是,连山里的黑猪都少了。以前采药常能遇见黑猪,要么在拱土,要么在树下打盹,见了人也不躲;可今天走遍了整片山林,连个蹄印都没见着,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叹气。
“难道是亥神生气了?”念亥想起老人们说的“不敬则失”,心里一紧。他跑到亥神庙,对着黑猪神像磕头,额头磕得通红:“神尊,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您别拿猪苓撒气,村里的病人还等着救命呢!”
神像没说话,可供桌上的猪苓标本突然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念亥捡起碎片,发现断面的纹路里,竟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头黑猪,正用獠牙拱着块干裂的土地,土地下的猪苓根须,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蔫头耷脑的。
七、寻猪踪入深林 偶遇守林老妪
念亥揣着碎标本往深山走。他记得曾祖父的日记里写过,亥神当年种猪苓的“母本窝”在云雾山的北坡,那里有棵千年老橡树,猪苓就绕着树根生长。或许去那能找到答案。
云雾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暴雨冲毁了栈道,他只能抓着藤蔓往上爬,手心被磨出了血。爬到半山腰,突然听见“哼哼”声——是黑猪!
他循声望去,只见棵老橡树下,卧着头黑猪,不是凡猪,额头上有撮白毛,拼成个淡淡的“丰”字,正用鼻子拱着树根下的土,拱得急了,还发出委屈的呜咽。
“神猪!”念亥又惊又喜,刚要上前,黑猪却“噌”地站起来,往密林里跑,跑几步回头看他一眼,像在引路。
跟着黑猪钻进片竹林,眼前突然亮了——竹林深处有间茅棚,棚前晒着串串猪苓,黑褐发亮,断面的白纹里闪着光,正是百年前的模样。茅棚门口坐着个老妪,穿件黑布褂子,头发白得像雪,手里正用针线缝着个猪形香囊。
“你是亥泽村来的?”老妪头也没抬,声音像山涧的泉水,“猪苓减产,急坏了吧?”
念亥愣住:“您怎么知道?”
老妪指了指他怀里的碎标本:“这是母本核的碎片,当年亥神种下的第一颗猪苓,就长在这老橡树下。它不高兴了,子孙们自然长不好。”
她放下香囊,领着念亥去看老橡树的根:“你看,树根被虫蛀了,腐叶被烧了,连旁边的蜜环菌都快死了——猪苓得靠这些活,就像人得靠五谷杂粮,断了念想,哪能长好?”
念亥这才明白:村里人为了多打粮食,砍了山林种庄稼,烧了腐叶当肥料,连老橡树周围的杂木都刨了,猪苓的“家”被毁了!
八、老妪揭秘玄机 水火平衡之道
老妪给念亥倒了碗猪苓茶,茶汤清亮,飘着清冽的甜香,喝下去浑身舒坦。“我是守林人,”她慢悠悠地说,“祖辈跟着亥神种过猪苓,传下句话:猪苓不是药,是天地的秤砣,一头挑着火,一头挑着水,哪头重了,它就往哪头偏。”
她指着窗外的雨:“百年前的黑水是水重,猪苓就长得分外壮,引水归源;现在不一样,人砍树烧山,火气太盛,把水的灵气逼跑了,猪苓没了水养,自然长不好。这不是惩罚,是提醒——水火不平,万物遭殃。”
念亥恍然大悟:“所以村里的人浑身发沉,不是湿邪,是火气憋着没处去,猪苓想调,却没力气?”
老妪点头:“亥神当年说‘不可伤其根本’,不只是别挖太狠,是让你们护着山林,护着水泽,给猪苓留个能喘气的家。你看那头黑猪,”她指了指趴在棚角的神猪,“它是亥神的分身,守着母本核快百年了,看着山林被毁,急得夜夜拱土,想把根须埋深点,可一人之力,哪够啊?”
神猪像是听懂了,用鼻子蹭了蹭念亥的手,眼里竟滚出滴泪,滴在地上,冒出缕白烟,地上顿时长出颗小猪苓。
“要救猪苓,得先救山林。”老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颗黑褐色的核,比拳头大,断面的白纹里能看见流动的水光,“这是母本核的种子,得种回老橡树下,周围种上蜜环菌,浇上山泉水,再让村民们别砍树、别烧叶,火气降了,水灵气回来,猪苓自然就旺了。”
她又把那个猪形香囊塞给念亥:“这是用亥神的鬃毛缝的,带在身上,黑猪会护着你。记住,猪苓认心,心诚的人,才能见着真东西。”
念亥接过种子和香囊,对着老妪磕头:“您放心,我一定办到!”
走出竹林时,雨停了,神猪送他到山口,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药篓,里面竟多了把种子——是蜜环菌的菌种。念亥回头看,茅棚和老妪都不见了,只有那棵老橡树,在阳光下闪着光,树根下的猪苓,正冒出嫩嫩的白芽。
九、全村齐心护林 猪苓重焕生机
念亥回到亥泽村,把老妪的话告诉村民,可没人信。“砍几棵树怎么了?”村长撇着嘴,“猪苓长得不好,是老天爷不下雨,跟树有啥关系?”
念亥急了,举着母本核的种子:“这是亥神留下的母本核!守林人说,再不护林,别说猪苓,连村子都要被水火吞了!”
他索性带着几个信他的年轻人,扛着锄头往云雾山去,在老橡树下种母本核,撒蜜环菌,又从山涧引来泉水,围着树挖了圈排水沟。忙活了三天三夜,累得倒在树下就睡。
夜里,他梦见亥神站在云端,对着他笑:“好孩子,你比祖辈更懂‘平衡’二字。水火不是对头,是兄弟,得搂着走。”
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片巨大的橡树叶,树下的母本核发了芽,白嫩嫩的菌丝正往老树根里钻。更奇的是,村里的病人说,昨晚喝了他带回的猪苓茶,浑身的沉劲消了,能下地干活了。
消息传开,村民们终于信了。村长带着人来道歉,砍了的树补种上,烧了的腐叶重新堆起来,连猪圈都挪到了离山林远的地方,怕浊气熏着猪苓。
亥神庙的香火更旺了,只是来祭拜的人,不再只求猪苓,还会带上树苗和草籽,种在庙后的山坡上。有个老木匠,雕了尊亥神化身黑猪的像,放在神像旁边,猪嘴里叼着颗猪苓,寓意“神猪护药,药护苍生”。
那年秋天,猪苓真的丰收了。山林里的猪苓长得比百年前还壮,黑褐的外皮泛着光,断面的白纹里能看见水光,挖的时候,常能遇见那头额有“丰”字的黑猪,它会用鼻子拱出最壮的猪苓,放在药农的篓子里,像在说“拿去吧,够了”。
村里的怪病也没了,汉江的水位慢慢退了,田地里的庄稼长得格外好,红的高粱,黄的谷子,像铺了满地的锦绣。老人们说,这是亥神在笑呢,笑人间终于懂了他的心意。
十、遗珍代代相传 神恩永驻人间
念亥成了新的守林人,他在老橡树下盖了间新茅棚,接过老妪的担子,守护着母本核,也守护着山林的规矩。他教村民们种猪苓:“要选背阴的地方,要埋带蜜环菌的木头,要留七成给山,就像亥神说的,不可伤其根本。”
他还把老妪的话刻在石碑上,立在亥泽村的村口:“猪苓者,亥神之遗珍,水火之衡器也。护苓者,当护山林,爱水泽,使火气不盛,水势不滔,方得岁岁丰饶。”
有个南方来的药商,听说亥泽村的猪苓能治水火之疾,带着金银来买母本核,说要运去南方卖大钱。念亥指着石碑:“核不卖,规矩能卖——你若想学种苓护林,我教你;若想强抢,问问那头黑猪答应不。”
药商刚要动粗,就见头黑猪从山林里冲出来,挡在母本核前,额头的“丰”字白毛闪闪发亮,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了。后来听说,那药商回南方后,再也不敢哄抬药价,还在自家药圃里种了猪苓,旁边立了块“亥神之训”的木牌。
念亥老了,把守林人的担子交给了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代代相传。亥泽村的猪苓越来越有名,却从没人敢多挖,连皇帝派人来采,都得遵守“取三留七”的规矩,临走时还得在山林里种百棵树,算是给亥神的谢礼。
有年大旱,千里赤地,唯独亥泽村的庄稼长得绿油油的,因为猪苓把地下的水引了上来;又有年大水,别的村子被淹了,亥泽村的堤岸却固若金汤,因为猪苓把多余的水吸走了。百姓们都说,这不是猪苓的本事,是亥神的恩,是人间敬山敬水的报。
结语
亥神的遗珍,从来不是那颗埋在土里的猪苓,而是刻在人心的敬畏——对天地的敬畏,对水火的敬畏,对万物共生的敬畏。从百年前亥神化身黑猪拱出“水精之核”,到百年后念亥带领村民守护山林,猪苓的故事,其实是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你护它的根,它护你的命;你懂它的难,它解你的苦。
黑猪的蹄印还留在山林的腐叶上,猪苓的清甜味还飘在亥泽村的风里,亥神庙的钟声还在提醒着每个路过的人:别忘了那头黑猪为什么拱药,别忘了那颗猪苓为什么生长,别忘了谁在默默平衡着人间的水火,护着这方土地岁岁平安。
赞诗
亥神下界化黑猪,
拱出珍核救万夫。
水火失衡天地乱,
山林有灵草木苏。
留七取三存敬意,
护根培土得丰腴。
千年遗珍今犹在,
不谢神恩谢心殊。
尾章
清代《本草纲目拾遗》里记着段奇事:“汉江有亥泽村,产猪苓,黑褐如漆,断面有光,能治水火之疾。村人言,此乃亥神所遗,采时若遇黑猪,必奉酒食,谓神使也。林中有老橡,下有母本核,触之,能感水火之气,盛则缩,平则长。”
如今的亥泽村,成了“猪苓文化之乡”。每年亥日(猪日),村民们会穿上黑布褂子,扮成黑猪的模样,抬着猪苓标本,绕着老橡树跳舞,唱着古老的歌谣:
“黑猪拱,猪苓长,
水火平,人安康。
留七颗,谢山岗,
敬亥神,福满堂。”
歌谣里,有亥神的憨笑,有黑猪的蹄声,有猪苓的生长,更有人间对天地最朴素的感恩——你若善待这世间万物,万物自会以温柔待你。这,便是亥神留给凡间最珍贵的“遗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