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听到梁坦担忧的声音，姜燕勉强扶着剑站了起来。
“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
梁坦见姜燕脚步不稳，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刚刚是故意装作脱力，引那个万户对你出手的吗？”
听到梁坦的话里有些责备的意味，姜燕反倒是心中有些暖意。
如果不在乎她，是不会对她冒险的举动进行责备的。
她的师傅也是这样，嘴里总是说着责备的话，从来不会夸赞弟子们，可谁要是敢欺负他的徒弟，那她的师傅就会变得极其护短，因此动手杀人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不该总是以身犯险！当时只要我在遇到那个万户，一定可以斩了他！”
姜燕翻了个白眼，梁坦这话明显是在吹牛！
那个万户手下战士各个忠心耿耿，愿意拿命保护他。
反观梁坦就她们两人陷入包围之中，就算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将那么多人杀光，拖延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稍不注意很可能会被那个万户偷袭得手！
再说亲卫骑兵那里还好说，步卒那边可是都快被打崩了，如果无法击溃敌军，那么选择逃跑的就会是他们。
见姜燕不理自己，梁坦也知道这一次他确实有些热血上头，让这么多人陷入了险境。
其实他们攻进戎族军寨放完火后就该撤退了，完全不用冲杀进戎族中军军寨。
是他这个将主见形势大好，太过贪心，犯了冒进的错误，这才导致很多人战死。
要不是姜燕示敌以弱将那名万户引出来，拼着受伤将其眼睛封住，梁坦未必可以找到机会将其重创！
可惜最后没能拿下那个万户的首级！
见姜燕脚步虚浮，梁坦直接一把将姜燕抱了起来。
“你干嘛？”
纵使姜燕总是表现的很沉稳，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放我下来！”
梁坦见姜燕挣扎，抱的更紧了。
“都是自己人，你现在这样子走路都费劲，就剩下点力气别挣扎了！”
梁坦抱着姜燕来到王大虎等人面前，看着一个个浑身狼狈不堪的士卒，他心中满是歉意。
“抱歉了弟兄们！是我贪功冒进，害死了那么多的弟兄！”
众人见梁坦居然开口就是道歉，都有些慌乱。
“将军！您这怎么能算是贪功冒进呢？”
“就是啊！将军，咱们赢了啊！”
“是啊！这可是难得的大胜！足够俺吹嘘一辈子的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劝梁坦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这些厢军的命没人在乎，也不值钱。
能打出如今这样一场一千人马，击破戎寇一个万户军寨的神级战绩，他们真的很满足。
至于那些战死的、重伤的，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厢军士卒在这样的国战里，就是充当炮灰的。
立功了朝廷会给些赏钱，死了也不过就是一个战损数字罢了。
说白了在朝廷眼中只要胜利！死多少厢军士卒根本无所谓。
梁坦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些憨厚的厢军士卒，他们或许胆小、或许欺软怕硬、甚至干过偷鸡摸狗的糟烂事。
可他们也是人，他们也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朝廷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他们自己竟也是这么认为的。
能活一天是一天，死了就是运气不好罢了。
人不该是这样的！
梁坦不想给这些厢军士卒画大饼，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们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起码要活的像个人才是！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开始收敛战死者的尸体，去几个人把爬犁拉进来，然后把重伤者放到爬犁上去！
不许少一个人！不管活的、死的都给我找出来带回去！”
一众厢军士卒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无措的行礼道“尊令！”然后便各自在那些锁燕关守军的带领下开始忙碌了起来。
“诶，李大哥，咱们这将主是啥意思啊？又是道歉又是让俺们找尸体的？俺们原来在武将主麾下，从来都是优先找财货的。”
李大嘴将一具戎寇尸体扒拉开，从底下拖出一名厢军的尸体，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上的脉搏，确定已经凉透了，这才和这名凑上来的士卒一起将尸体抬到一旁干净些的地面上。
将尸体摆好后，李大嘴才一脸鄙视的开口答道“你们原先那个狗屁将主能带你们干什么鸟事，你以为俺们不知道吗？
俺们将主可是神将！知道什么是神将吗？那可是神仙下凡！有资格当国公爷的！
就你们这帮臭鱼烂虾，能够跟着俺家将主，这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名士卒赔笑道“李大哥你说的对，不过不知道咱们这位将主是怎么分赏钱法？可有什么成例？”
李大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俺们将主以后可是能当国公的，还能克扣你们那点可怜的赏钱？
等着吧！绝对比你们那个鸟将主给的多！”
士卒喜笑颜开的说道“有您这句话，俺就算放心了！只要咱这位将主别像那姓武的王八蛋那样克扣一半饷钱，俺这条命就是将主的了！”
“揍性！”
李大嘴笑骂一声继续翻找尸体。
再次推开一具戎寇的尸体，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老黄牙？”
李大嘴抹掉老黄牙脸上的烂泥，仔细辨认了一番，忍不住叹口气道“没想到你这家伙会死在这里？锁燕关城头那些日子你这老家伙是连油皮都没破一点，身上比将主都整齐。
怎么样？好运气都使完了吧？来吧！兄弟带你回去。”
李大嘴抓住老黄牙的肩膀，用力的往外拖，结果脚下打滑又摔了回去。
“诶呦，真他娘的沉！死了还给老子惹麻烦！”
“李大嘴，日你娘！你踩到老子脸了！”
老黄牙虚弱的声音吓的李大嘴一激灵，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老黄牙没死！
“老黄牙！你咋样了？来人！帮俺一下！这里有个活的！”
等一众兵卒将战死之人的尸体与重伤员全部抬上爬犁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郭磊带着亲卫骑兵跑了回来，看他们马脖子上拴着的人头数量，就知道他们没少杀戎寇。
郭磊人未到，笑声倒是先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梁老弟！老哥带着兄弟们一路追杀，戎寇是死伤惨重啊！”
“恭喜郭老哥！”
郭磊跳下战马笑道“别笑话老哥了，要不是你将那万户击伤，咱们哪能获得如此大胜？
老哥我是沾了你的光啊！”
“郭老哥不必妄自菲薄，你和众位骑兵兄弟是好样的！没你们杀的戎寇人仰马翻，我和我的这些兄弟怕是都得死在这。”
郭磊拍了拍梁坦肩膀笑道“别跟老哥见外！”
郭磊收起笑容问道“这戎寇军寨算是被咱们给端了，物资也烧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怎么办？”
梁坦闻言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不如回去找马知州他们商议一下？”
“也好！”
郭磊点头后便想再次翻身上马，结果被梁坦叫住，并将他拽到无人当时地方后压低声音说道“老哥，咱们确实烧了不少戎寇的物资，可有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烧掉的。”
郭磊有些意外的问道“什么东西没被烧掉？”
“金银、珠宝、还有兵甲、武器！”
郭磊闻言眉头紧皱道“老弟的意思是？”
“这些东西老哥以为是算作缴获合适，还是算作安平城被戎寇劫掠的物资合适？”
郭磊斩钉截铁的道“算缴获！必须算缴获！”
梁坦点点头继续说道“老弟是厢军出身，只知道厢军的规矩是缴获一般是由将主管理，不知道禁军是什么规矩？”
郭磊作为赵岩明护卫亲军统领，能不知道宇国军规中，不论厢军还是禁军缴获都要上缴吗？
不过宇国厢军都烂了，根本没人管。
再说一般厢军哪会有什么缴获？就算有也是芝麻绿豆那样的小钱，自然是各个厢军将主就给贪墨了。
稍微有良心的会给手下分润一些罢了。
梁坦说他只知道厢军的规矩，那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郭磊又不傻，还能不明白该怎么说？
“老哥虽然是禁军，不过这场仗老哥我是听命于老弟，所以自然是按老老弟的规矩办，老哥这绝对没有二话！”
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梁坦明知郭磊打算既要好处，又要当“不粘锅”可依旧开口说道“那按厢军的规矩，老哥是客军，理应分走一半的缴获，不知老哥可同意？”
郭磊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弟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