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镇的暮春,酸角树开出第一簇白花时,镇西的刘婶抱着孙子闯进医馆,孩子浑身滚烫,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哭得声音都哑了。“林大夫!大夫快看看,虎娃出疹子了,退烧药吃了不管用啊!”
林秋掀开孩子的衣襟,见红疹从胸腹蔓延至四肢,色如玫瑰,压之退色,再看口腔黏膜,臼齿处有细小的灰白色斑点——典型的“麻疹”。“这是麻疹初起,不能用退烧药硬压。”他示意阿楠取来薄荷、蝉蜕、牛蒡子,“得用「宣毒发表汤」透疹解表,加酸角叶三钱,既能清热,又能防止透疹太过伤阴。”
阿楠刚要抓药,林秋又喊住他:“慢着,酸角叶要选新长出的嫩叶,背面绒毛多的那种,透疹效果最好。”他亲自到后院摘下几枝酸角嫩叶,对着阳光细看:“你瞧,这叶子边缘的锯齿像不像小儿的乳牙?本草里说‘以形补形’,酸角叶入肺经,最能解小儿肺热。”
药煎好后,林秋用纱布蘸着药汁,轻轻擦拭孩子的手心、脚心和肘窝。“疹子要透发出来才好,”他一边擦一边解释,“酸角叶汁能帮着开毛孔,就像给被堵住的烟囱通通气。”刘婶半信半疑地接过药碗,见汤汁里漂着几片嫩酸角叶,闻着有股清新的酸甜味,跟平日喝的酸角汤很像。
次日清晨,孩子的疹子果然透发得更彻底了,体温也降了些。林秋改投「清解透表汤」,去薄荷、蝉蜕,加石膏、知母清气分热,同时让阿楠煮了酸角粥:“米油能养胃气,酸角能生津,比退烧药更养人。”
到了第三天,孩子的疹子开始消退,却突然咳嗽加剧,痰多难咳。林秋诊其脉,细数而滑,知是“麻毒闭肺”,立刻改用「麻杏石甘汤」加减,石膏用量加到二两,再加入酸角仁炒苏子——酸角仁敛肺,苏子降气,两味药一收一降,正好调和肺气。
“酸角仁得炒到外皮裂开,”林秋亲自示范,“你听这‘噼啪’声,像是给仁儿打开了一扇门,药性才能出来。”阿楠闻着炒酸角仁的焦香,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煮的酸角粥也是这个味道。
一周后,孩子痊愈了,抓着林秋的衣袖不肯松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酸角爷爷”。刘婶笑出眼泪:“大夫,您比城隍庙的菩萨还灵!虎娃这病,城里的洋大夫说要住院打针,您几副酸角叶就给治好了!”林秋摆摆手:“不是我灵,是老祖宗的方子灵。酸角叶、酸角仁,都是《本草纲目》里写着的小儿良药。”
这事传到县上,竟有位儿科名医慕名而来,跟着林秋出诊了半日。当看到林秋用酸角核雕成的“磨牙棒”给 teething 的婴儿缓解牙龈肿痛时,名医惊叹:“先生妙啊!酸角核质地坚硬,正好供婴儿啃咬,其酸性能生津止渴,真是一举两得!”
林秋从抽屉里拿出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酸角核:“您瞧,核上的纹路像不像小儿的指纹?古人说‘物类相感’,酸角核得木气最厚,能固齿龈,比象牙磨牙棒更养人。”名医连连点头,掏出小本本记录:“受教了!从前只知酸角肉能消食,不想核亦有大用,中医果然处处是学问。”
入夏时,雾灵镇爆发小儿疳积,不少孩子面黄肌瘦,肚子胀得像小鼓。林秋在医馆前支起大锅,煮“消疳粥”——用酸角仁、鸡内金、神曲、麦芽磨粉,加粳米、酸角肉同煮,酸香扑鼻。阿楠负责分粥,每个孩子碗里都埋着一小块酸角蜜饯:“吃完粥才能吃蜜饯,不然疳积好不了。”
有个叫柱子的男孩,疳积严重到走不动路,林秋便用酸角仁、白术、茯苓等药末,调酸角汁做成“贴脐饼”,贴在孩子肚脐上。“脐为先天之本,”他解释道,“酸角汁能引药入脾,比吃药还直接。”三天后,柱子排出黑绿色的宿便,食欲明显好转,抱着酸角粥喝了两大碗。
医馆的《儿科医案》里,林秋用酸角治疗小儿疾病的验方记了整整三十页,从麻疹、疳积到夜啼、口疮,酸角的花、叶、仁、肉各有妙用。某页边角画着个咧嘴笑的虎娃,旁边写着:“小儿脏腑娇嫩,不可妄用攻伐,酸角性平味酸,最合‘甘酸化阴’之理,实乃儿科之宝。”
窗外,酸角树的白花落了一地,宛如给大地铺了层雪。林秋看着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孩子们,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治小儿病,要像哄孩子一样耐心,用最温和的药,治最急的病。”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酸角核雕磨牙棒,上面还留着虎娃的牙印——那是岁月刻下的勋章,比任何金杯银盾都更珍贵。
雾灵镇的风带着酸角花的清香,掠过医馆的飞檐,吹开《儿科要略》的书页。林秋提笔写下新的医案,墨香混着酸角的酸甜,在宣纸上晕染出一片温润的光——那是医者对生命最朴素的承诺,也是本草对人间最温柔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