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星的地下狩猎场,血污满地,残肢和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机械碎片杂乱地堆满了一片。
压抑紧凑的狭小房间里是闷热的腥臭味道,里头却或坐或站着三四个光着膀子的男人。
“诶老大,这冕下是哪儿冒出来的?”
科特点开破旧的光脑,胡子拉扎地冲外头叫到。
“她会净化吗?”
旁边一个男人正在给他的机械右臂上油,低头看了眼模糊的人像后说。
“呵,像人家这种金字塔的人物,就算要净化也不会给咱们这种人。”
正蹲在一个电子仪器旁边调试的人,闻言淡淡地嘲讽。
几方正吵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外头突然“砰!”的一声。
和这些光着膀子不着边幅的男人不同,长筒靴踏进屋子里时,利落修长的黑色风衣妥帖地穿在身上。
身形高大,自上俯下时,狭长没有温度的眸子中透过一丝冷冽,他的左手戴着黑色手套,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光枪。
“老,老大!”
科特爬起来狗腿样地叫了声。
来人没什么多大的表情,灰色的眼睛越过科特,落在他面前模糊老化的光屏上。
一时间他的神色变幻莫测。
“啊,老大我只是不小心点开了,我这就删了这就删了。”
“想看看她会不会净化,请过来试一试不就好了吗?”
正吓得火急火燎的科特一听,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啥?
老大他说啥?
不只是科特一副震惊的表情,旁边在装油的宋致言的机械臂也一抖,那个嘲讽拉满的余斐更是默默闭上嘴抬起头。
“这次的污染物有些棘手。”
光枪在他的手上旋转,然后猛地转身往身后开枪,一只异变的啮齿生物没了声息,而差一点,它就要爬进这间不大的房子。
余斐则是皱眉加快了调试的速度。
血腥味加重了,可是说话的人居然还有闲工夫笑,“不是冕下吗?这等级总比帝国那些个贵族血统高吧。”
“至于她会不会净化,都说了,请过来看看不就行了。”
亭鹤笑意的唇角微顿,“那如果不会,就教到她会为止。”
在这一刻,他手中的光枪就好似一把开了锋的刀,谈笑间足以置人于死地。
腰间的通讯设备在默默发出红光,这是提醒有消息进入的讯号,亭鹤走到一旁,懒散的点开后玩味地笑起来。
关于冕下受勋仪式的高层会议?
他的手不紧不慢地滑过地下狩猎场粗制滥造的墙壁,上面不时有碎屑落下,帽兜拢住他阴影下的面孔。
一声轻笑溢出喉间,黑色的金属面罩被他慢条斯理地戴上,过了几息,长腿迈出。
“我先走了,记得善后。”
亭鹤说完后转身就没入阴影中去。
南联邦首席坐在前排,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络绎不绝,称得上是盛大的授勋仪式。
剪裁得当的礼服将他衬得绅士有礼,看不出一点儿沾血的样子,亭鹤微微抿唇品尝着百年佳酿。
好戏就要开场。
他回忆到这儿,对接下来的事情有着势在必得的心境。
“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阁老恭敬地站在帝克莱尔身后。
帝克莱尔一身华贵的正统皇帝礼服,明晃晃的一身抬眼看过去时,目光中的威严让人不敢过重的呼吸。
他摩挲着指骨间的玉扳指,闻言微微颔首,琥珀色的眸子中笼罩着阴影,他面无表情,像是终于解下了戴着的面具,整个人充满了上位者的不苟言笑。
他的视线越过底下喧闹有序的人群,他的视线落在正笑着回答着媒体问题的女孩。
漂亮得很耀眼,让人有想要毁掉的冲动。
帝克莱尔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慢慢地看着那朵赤阳,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将它的花瓣扯下,慢慢地慢慢地看着它不再散发生机。
“走吧。”
他起身,徒留赤阳的花瓣散落一地,香味也不再馥郁。
星际24小时直播这一场声势隆重的授勋仪式,民众们一个个激动地守在光脑前,没有人知道冕下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们渴望被高血脉者净化,他们渴望得到平和的,不受基因控制的卑劣,他们渴望被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他们一个个面露痴迷和疯狂。
枝鎏一身繁杂的礼服,绯红色的长款垂地裙将她的身形显得很是亭亭玉立,乌黑的头发被用金色的簪子圈住,王冠戴在头顶,她微笑着,微笑着接受所有人都拥戴。
只是没人知道,她庆幸这复杂的裙子,因为如此的复杂,以至于她可以将斯洛送到礼物藏在身上。
枝鎏走近帝克莱尔的身边,再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他们的距离变近,她微笑着,祭司站在不远的地方开始为她说祝福的话。
枝鎏依旧微笑,她极力地按耐住嘭嘭直跳到快要停滞的心脏,她的目光一个接着一个扫过在座的人。
“小心。”
帝克莱尔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搀扶住刚刚没有站稳的枝鎏。
但是被枝鎏默不作声地躲了过去,她微笑,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帝克莱尔琥珀色的眼睛神色隐晦,他沉默,沉默地站在阴影处,看着枝鎏越过自己,走向属于她的位置。
她在走的每一步,都没有回头。
枝鎏攥紧裙摆,她开始在心中默数,其实她也不知道哪个地方通向哪里,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向哪里。
就在艾弥修斯念完了祷告词后,枝鎏等待已久的,幻想过无数次的爆炸声,终于出现了。
就是现在!
帝克莱尔依旧站在原位,他站在阴影处,神色莫辨地看向烟雾,兽类的具象化让他可以隐约看到枝鎏利落的扯断了裙摆。
看到乱作一团的来宾和媒体,看到那些个贵族如临大敌般开始尖叫,看到直播的弹幕中出现的很多个问号,看到阁老对自己隐晦的微笑。
再一晃神,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他就像蛰伏在暗处的雄狮,终于终于向猎物露出了爪牙,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帝克莱尔一步一步上前,没有笑意的眼睛里是肃杀一片。
自他身后,护卫军倾巢出动,这是这场蓄谋已久的布局。
帝克莱尔苦于抓这些常年躲在暗处,狡猾的,腐蚀着帝国的老蛇已久,他站在高处看着那些贵族惊恐怒骂的狼狈模样。
他刚生出没多久的温热心脏,有种莫名的惶恐席卷而来。帝克莱尔选择忽视它,他只把这感觉简单认定为,鱼饵太诱人而产生的不舍。
但是真的只是不舍吗?
有时候,棋局下着下着,布局人也入了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