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归于平静。
这是一场很漫长,很漫长,对枝鎏来说称得上是沉溺的梦。
睫羽微动,是快要醒来的迹象。
坐在王座上的鲛人阖着眼,他呈环抱的姿态,鼻翼的呼吸与发丝交融,指尖以一种亲昵的姿态粘腻在怀中。
祁颂在海水的沉默中睁开了眼。
他是微低头的,在他不言语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
孤独的,寂静无言的眼神从他那双青黛色的眸子中划出。
他还是太害怕了。
害怕枝鎏对自己拥抱的冒犯,害怕枝鎏睁开眼,眼神中对自己的厌恶,害怕枝鎏就此离开他。
因为鲛人王的力量,已经把半数都捧给了他的伴侣,一旦伴侣想要离开,他无能为力。
只能在这王座上,默默的看着爱人离去的背影。
但是祁颂没有禁锢。
他微微松开了手,像是丝毫不在意。可又侧过头,用他的尾纱不经意在枝鎏的尾巴上摩挲,诉说着他的爱恋。
枝鎏感受着新的生机,新的血脉。
她觉得这一切很新奇。
稚嫩新生的尾巴上是更大绚丽的尾纱在交汇。
“好漂亮。”
祁颂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夸鲛人的尾巴很漂亮,等于男人说女人的私密部位很迷人。
祁颂眨巴了几下眼睛,冰冷的脸颊上泛起了略微的粉色。
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怕吓到他的爱人。
可是自己又实在是骄傲,于是大尾巴忍不住开始无意识的轻微摇摆起来,如果是小狗狗的话,此刻估计已经是小旋风了。
“我的腿,还会有吗?”
漂亮的尾巴再漂亮,终究不是自己的妈生腿。
比起一望无际的汪洋,枝鎏还是更喜欢在陆地上,喜欢双脚踩在土地上的感觉。
祁颂轻声。
“当然,这只是让你进化,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人类了。”
怕枝鎏不放心,他又继续说道:“这是一种能力,在水中你会有尾巴,可以自由呼吸,不再需要任何工具,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这才是他的私心。
他的爱人太过弱小,千万年孤寂的岁月祁颂都是这样过来的,死亡对他来说有时候甚至成了一种奢侈品。
直到遇见了他的伴侣。
他才好像重新生长出来了心脏,重新有了感受到了生命。
祁颂完全不能忍受自己的伴侣会被他所生活的海而结束。
青黛色的眼睛很是温柔,他会用他的生命去守护。
“那我可以离开吗?”
很突兀的。
在这种较为温馨的时候说了出来。
明明环抱住枝鎏的是祁颂,可一堪不击的弱者却是看似霸道的上位者。
太有节目了老铁。
枝鎏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自然知道自己说的很突然,如果祁颂为此勃然大怒,那么现在维持的一切假象都会烟飞云散。
等待自己的不是暴力,就将是无止境的囚禁。
可是。
枝鎏握住了祁颂冰凉的指尖。
好大的手。
感觉自己的两只手都握不住,可是一旦两只手握上去了,温度就会将这冰冷没有血气的指尖升腾。
她觉得祁颂不会伤害自己。
耳边传来叹息。
是深深的眷恋又夹带着无尽妥协的意味。
枝鎏轻轻一笑,果然。
就在祁颂完全已经打算看着她离去的时候。
温热绵软的触感传来。
祁颂的瞳孔睁圆,他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条鱼处于宕机状态。
就感受到自己额间的碎发被剥开,接着是带着俏皮的声音。
“谢谢你救了我。”
“所以,恩人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少女眨巴了眼睛,她的身后是绵延的海,独属于纯种人类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是另一个神明在和他对话。
祁颂听见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他怎么会不愿意。
阅习了古地球文化许久的鱼鱼当然知道枝鎏的说的意思。
鱼鱼喉间一热。
他想说,他是恩人,那要以身相许才好的,要成为他的妻的。
可是看着这双不染尘俗的眼睛。
鱼鱼依旧很滚烫。
“当然,我愿意。”
我将化作刀锋,破开你身边的沟壑,成为你的利剑,哪怕坠入永夜,也无往不利,永不背叛。
鱼鱼不会说多余的话,鱼鱼只会把它们埋藏在心间,无时无刻的告诉自己。
誓死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