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甘心地带着人悻悻离去。
虽然搜查无果,但烈王带兵围困搜查明王府的消息。
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九皇子带兵把明王府给抄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明王在边关拥兵自重,想要造反了呗!”
“怪不得最近那么多官员失踪,八成是明王干的,想排除异己!”
各种猜测和污蔑甚嚣尘上,矛头直指远在边关的赵庆。
原本只是官员失踪引起的恐慌。
经过赵烈这么一闹,性质彻底变了。
直接升级成了明王意图谋反的政治风波。
明王府内,周括和王浩看着一片狼藉的府邸,脸色都异常凝重。
“这个赵烈,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王浩愤愤地说道:“没有证据就敢带兵闯府,还散布这种谣言,简直是丧心病狂!”
周括眉头紧锁,沉声道:“他这是狗急跳墙了。”
“京官接连失踪,他找不到真凶,就把脏水往殿下身上泼,想借此转移视线,甚至是想逼宫!”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不能再等了。”
周括果断地说道:“必须立刻将京城的情况告知殿下!赵烈这条疯狗,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咬人了!”
与此同时,漠北草原深处。
帐篷内烧着几个巨大的火盆。
赵庆端坐于次位之上,身后的披风随意搭在椅背上。
但神色却紧紧锁定着他对面那位新晋的草原霸主。
与纳鲁提那种写在脸上的鲁莽和狂妄不同。
眼前的哈撒尔泰,虽然同样身材魁梧,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粗犷线条。
纳鲁提父子的覆灭,并未让这片草原陷入更深的混乱。
哈撒尔泰,这个原本在纳鲁提麾下并不算最显眼的人物。
却以雷霆之势,凭借其过人的实力和狠辣的手腕。
迅速整合了溃散的部落,收拢了残余的力量。
成为了这片广袤土地上新的主人。
赵庆心中清楚得很,这个哈撒尔泰,绝非等闲之辈。
他不是那种仅仅依靠血脉和蛮力上位的莽夫。
而是一个真正懂得审时度势,懂得隐忍和出击的枭雄。
与他谈判,远比对付纳鲁提要棘手得多。
帐篷内的谈判,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数个时辰。
从白日到黑夜,火盆里的炭火都换了几轮。
但双方依旧在关键问题上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轻易松口。
周围侍立的双方亲卫,都屏息凝神,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生怕一个不对付直接开始动手。
赵庆终于再次开口。
“本王的条件,想必大汗已经考虑清楚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其他部族在此次南侵中,从我大周境内抢掠走的财物,本王可以既往不咎,算是给你们留些体面。”
这话一出,哈撒尔泰身后的一些部族头领脸上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色。
但哈撒尔泰本人却依旧面无表情。
赵庆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强硬起来。
“但是!你们从羽灵部手中夺走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牛羊,帐篷,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必须原封不动地归还给我们!少一样,都不行!”
哈撒尔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赵庆会如此执着于一个几乎被灭族的部落。
赵庆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斩钉截铁。
“第二,漠北大军,必须全部退出我大周北部三州边境线以外一百里!”
“你我双方立下盟约,十年之内,漠北铁骑不得再踏入边境线一步!只要做到这两点,这场战争,才算真正结束!”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哈撒尔泰深邃的眼眸中。
赵庆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坦白说,比他预想中要简单得多。
没有要求割地赔款,没有要求交出参与南侵的部族首领。
甚至对于大部分被掳掠的财物都选择了既往不咎。
这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豪赌、正急于稳定内部的漠北新主来说,无异于一份意外的宽容。
他甚至有些窃喜。
当然,这种窃喜绝不能表露分毫。
哈撒尔泰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如山的神情。
“明王殿下的条件,本汗听清楚了。”
“退出边境线一百里,十年互不侵犯,这并非难事。”
“我漠北勇士虽然好战,但也并非不讲道理。”
“既然明王愿意划下道来,本汗自然也愿意遵守。”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赵庆。
“只是……这第一条,归还羽灵部的东西,怕是需要一些时日。”
赵庆心中冷哼一声。
果然,这个哈撒尔泰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表面上答应得爽快,却在最关键,也是看似最细枝末节的地方打了太极。
归还羽灵部的东西,看似只是归还一个已经覆灭的部落的财物。
但实际上,这牵扯到了哈撒尔泰整合漠北各部的根本利益。
当初南侵,羽灵部并非唯一的目标。
但他们抵抗最为激烈,也因此被重点照顾。
参与瓜分羽灵部,绝不止哈撒尔泰的本部人马。
还有许多被他或拉拢或威逼着加入联盟的其他部落。
现在,他哈撒尔泰一句话。
就要让这些已经将战利品视作囊中之物的部落吐出来?
这不仅仅是割肉,更是打脸。
等于是在告诉那些跟着他一起抢掠的部落。
你们抢的东西,现在要还回去,而且是我们这位新大汗为了向南朝人示好,逼着你们还的。
这让他哈撒尔泰的威信何在?
“需要时日?”
赵庆放下酒碗,眼神平静地看着哈撒尔泰。
“本王有些不解。”
“既然大汗已经一统漠北,号令所至,莫敢不从。”
“区区一些牛羊帐篷,难道还有谁敢违抗大汗的命令不成?”
哈撒尔泰脸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哈哈一笑,笑声在帐篷内回荡。
“明王殿下说笑了。”
“草原上的规矩,与你们中原不同。”
哈撒尔泰摊开双手,做出一副坦诚的样子。
“本汗虽然侥幸得到各部拥戴,但毕竟时日尚短。”
“纳鲁提那老家伙留下的烂摊子还没完全收拾干净,有些部落桀骜不驯,需要时间敲打。”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明王殿下应该知道,当初瓜分羽灵部家当的,并非只有我哈撒尔泰一家。”
“现在要让他们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总得给本汗一点时间,去跟他们好好谈谈,不是吗?”
“否则,若是因此再生内乱,恐怕对你我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是解释,也是一种隐晦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