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梓艰难地抬起头。
她的样子虚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灵魂就会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飘散出去。
可是——
“我会……阻止你的……纱织……”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洞窟里的水滴声盖过。可说出的话,却仿佛冰凌穿透了夏日午后的阳光。
“哪怕付出代价……我也要守护……这里的一切。”
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越是这样,听起来便越像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
“如果这是阻止你的……唯一方法……”
接着,梓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个动作牵扯到了她断裂的肋骨,让她全身一颤。
“即使需要我和纱织你……一同赴死,也在所不惜。”
洞窟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两个少女粗重的呼吸声,和那看不见却浓烈到化为实质的敌意,在冰冷的空气中猛烈碰撞。
而听到这话的纱织,心脏没来由地剧烈抽动了一下,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白洲梓确实变强了,不仅仅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力量,更是这种……这种无形却令人畏惧的意志力。
不过很快,纱织的愤怒压倒了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
她挥舞着手中的巨棒,指向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仿佛在宣泄,又仿佛在掩饰什么。
“我们的愤怒!憎恶!仇恨!就凭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能承受得了吗?!”
她的吼声在洞窟中激烈地回荡,震得顶端的钟乳石都簌簌地掉下尘土。
“我会……”
她平静地望着那个已经被愤怒完全操控的、昔日的队长。
视线微微偏移,越过了纱织,看向了远处正被亚津子重新压制,但依旧在拼命挣扎的日富美和小春,又看向了那边与日和缠斗的花子。
“和大家一起……开辟未来。”
“白洲梓——”
纱织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个名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羁绊友情?她以为她是谁?漫画主角吗?
“就算……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也无所谓。”
但梓无视了她的怒火。
她将手掌撑在身旁的岩石上,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撑起了自己那具早已濒临极限的身体。
碎石从她的装甲上滑落,发出“沙沙”的轻响。
接着,她站直了。
并且她的声音,奇迹般地恢复了清晰,穿透了这片黑暗,传遍了洞窟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纱织重复着这句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牙缝中挤出。
一切皆是虚无。
这句她早已听过无数遍、甚至奉为圭臬的箴言,而此刻从梓的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却如同对这句话的辛辣讽刺,浇在了她心头的怒火之上。
她猛地抬起头,假面下的双眼闪过暴戾的红光。
而就在她即将爆发呵斥的前一刻,一个更响亮、更激烈的声音反而压倒了她。
“虚无!虚无!虚无!什么狗屁的虚无!!”
梓,那个本该油尽灯枯的身影,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她撑着身后冰冷的岩壁,用尽了胸腔中所有的空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这些真实到让人感到痛恨的肮脏东西!难道还没有在你我的身边环绕得足够多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纱织!我们在阿里乌斯学到的那些……绝对不是正确的东西!”
她的质问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血沫顺着她的嘴角涌出,但她毫不在意。
“那不是属于我们的仇恨!那是原本就和我们无关的东西!纱织!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
“闭嘴!!”
纱织的高声怒吼终于炸开,狂暴的气浪甚至掀动了地上的碎石。
“你不过是在圣三一那个虚伪的鸟笼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而已!就真的以为那里的人真心接纳你了吗?!”
她手中的巨棒指向梓,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一根戳刺对方灵魂的手指。
“究竟是什么给你了这样盲目的信心?!”
“是那个满口谎言的老师的哄骗?还是你那些在阿里乌斯手里连十几秒都撑不过去的所谓‘朋友’?!”
“动动你那颗已经被洗干净的脑子好好想想!白洲梓!”
“你是袭击过茶话会的潜在杀人犯!是背叛者!”
“世界上没有人会信任这样的你!除了和你是同类的我们!”
“连这么点事情都认不清楚,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教我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你只不过是在借着那些虚假的东西,逃避你自己的懦弱而已!”
纱织怒极反笑,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巨棒,赤红色的能量再次开始凝聚。
“大家都是杀人犯,凭什么……你要搞特殊!”
“梓酱才不是什么杀人犯!!”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另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是日富美。
她不知何时从亚津子的压制下拼命探出了半个头,涨红了脸,冲着纱织大吼。
“唔!”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亚津子抓着头发,再度狠狠地摁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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