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山的夜雾带着草木的湿意,缠绕在断壁残垣间。杨辰蹲在崖边,指尖的麒麟火凝成一点微光,照亮脚下深不见底的沟壑——三日前,幽骨王就是从这里遁走的,留下的骨粉至今还带着阴冷的邪气,与山风相触时发出细碎的“滋滋”声。
“确定追吗?”凌霜的赤霞剑斜靠在石壁上,剑穗的铜铃被雾打湿,沉甸甸地垂着,“这家伙明显在引我们往绝路走,刚才玄铁卫来报,西侧峡谷发现了三十具被吸干灵脉的尸体,死状和黑风寨的如出一辙。”
沈清辞将最后一株锁魂草塞进药篓,指尖沾着的草汁泛着淡绿的荧光:“他在故意激怒我们。”她望着沟壑深处翻涌的黑雾,“这些尸体的灵脉被抽走前,都被种下了‘引路蛊’,只要我们靠近,蛊虫就会炸开,把位置暴露给幽骨王。”
墨尘抱着手臂打了个哈欠,云火在他掌心忽明忽灭:“管他什么蛊什么路,直接把峡谷炸了不就完了?反正这老妖怪皮糙肉厚,炸不死也能扒他几层骨。”
“不行。”杨辰指尖的火光突然熄灭,瞳孔在夜色中亮得惊人,“西侧峡谷是青苍山的灵脉支流,一旦炸毁,整个山体都会崩塌,山下的三个村落……”
话未说完,沟壑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黑雾如潮水般上涨,隐约可见无数白骨手臂从雾中伸出,在半空组成一只巨大的骨爪,直扑崖边的众人。
“来了!”周老铁杖顿地,杖头的铜环发出急促的警示声,“布阵!”
随着他的喝声,早已埋伏在周围的玄铁卫同时祭出符文,青灰色的光盾在崖边连成一片,符文上的“镇”字在黑雾中亮起红光。骨爪拍在光盾上,发出震耳的轰鸣,光盾剧烈震颤,却始终没有破裂——这是用杨辰之前留下的极品灵石催动的“固元阵”,专门克制阴邪之物。
“雕虫小技!”幽骨王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带着戏谑的冷笑,“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困住本尊?今日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插翅难逃!”
黑雾突然翻涌,骨爪解体化作无数骨箭,如暴雨般射向光盾的缝隙。玄铁卫们咬牙支撑,光盾上的红光越来越暗,已有数人被骨箭擦中,手臂瞬间覆上黑霜,发出痛苦的呻吟。
“清辞!”杨辰喊道。
沈清辞早已备好药粉,抓起一把混合了硫磺与朱砂的粉末,借着风势撒向黑雾。药粉遇雾化作绿色的火焰,骨箭穿过火焰时纷纷融化,发出刺鼻的焦味。“只能暂时挡住低阶骨箭!”她边撒药边急声道,“他的本命骨还没出手!”
话音刚落,黑雾中突然升起一具三丈高的白骨傀儡,傀儡的头颅是用幽骨王的主骨炼制,眼眶中跳动着两团绿火,双手握着白骨长刀,刀身刻满了血色符文,每挥动一次,周围的温度就骤降几分。
“这才是正餐!”墨尘的云火暴涨,绿色的火焰在他身前凝成一头巨狼,“让你见识下云火的厉害!”
巨狼咆哮着扑向傀儡,却在接触到白骨长刀的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火焰竟被刀身的符文吞噬,化作一缕青烟。墨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这刀有问题!能吞灵力!”
凌霜的赤霞剑及时刺向傀儡的关节,剑刃带着赤红的剑气,却只在骨头上留下一道浅痕。“硬得像玄铁!”她借力后翻,避开傀儡横扫的长刀,“这家伙把黑风寨的灵脉精华都吸进骨头里了!”
杨辰看着傀儡头颅上跳动的绿火,突然想起守渊人说过的话——幽骨王的本命骨藏在心脏位置,那里是它唯一的弱点,也是所有骨傀儡的灵力源头。
“墨尘,借你的云火用用!”他突然喊道,同时祭出归墟剑,剑身上的星纹与麒麟火交织,在半空划出一道金红色的弧线,“凌霜,帮我牵制它的长刀!”
墨尘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立刻将云火逼出体外,绿色的火焰如绸带般飞向杨辰。凌霜则剑势一变,赤霞剑化作无数剑影,缠住傀儡的双臂,让它暂时无法挥动长刀。
杨辰接住云火,将麒麟火与归墟剑的灵力同时注入其中,绿色的火焰瞬间染上金红的纹路,在他掌心凝成一支细长的火矛,矛尖闪烁着刺目的光——这是将三种力量强行融合的结果,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
“就是现在!”他暴喝一声,将火矛掷向傀儡的胸口,那里的白骨比别处更显莹白,正是本命骨所在的位置。
幽骨王见状,操控傀儡猛地转身,用后背挡住火矛。“铛”的一声脆响,火矛刺在骨背上,竟被弹了回来。
“哈哈哈!没用的!”幽骨王狂笑,“本尊的骨甲比炼天鼎还硬,你这点力气……”
笑声戛然而止。它惊恐地发现,被弹回的火矛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转了个弯,顺着傀儡挥刀时露出的腋下缝隙,精准地刺入了胸口!
“不——!”
火矛没入的瞬间,金红色的火焰顺着骨缝疯狂蔓延,绿色的云火则专噬灵力,将傀儡体内的灵脉精华烧得噼啪作响。傀儡的绿火眼眶骤然熄灭,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崩塌,化作无数骨粉。
黑雾中的幽骨王发出痛苦的嘶吼,真身被迫显现——那是一具瘦骨嶙峋的枯骨,胸口插着半支燃烧的火矛,绿火般的魂体在火焰中剧烈挣扎。
“你怎么会知道……”它难以置信地看着杨辰。
“猜的。”杨辰缓步走向它,归墟剑在手中微微颤动,“所有傀儡都有死角,何况是你这种把本命骨当宝贝藏着的老妖怪。”他剑势一沉,金红色的剑气斩出,将幽骨王的魂体与本命骨彻底分离。
魂体失去依附,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化作一缕青烟。而那截本命骨落在地上,还在微微颤动,骨头上的血色符文在火光中渐渐褪去,露出里面莹白的质地。
沈清辞捡起本命骨,指尖轻轻拂过,骨头上竟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生于贪,死于执。”
“这是……”她愣住了。
周老叹了口气:“幽骨王本是上古战将,因贪求长生才堕入魔道,炼制本命骨时特意刻下这句话,没想到最后真应了自己身上。”
崖边的玄铁卫们欢呼起来,固元阵的光盾缓缓散去,露出满天的星光。凌霜擦了擦剑上的骨粉,剑穗的铜铃终于发出清越的响声:“这下真成了插翅难逃。”
墨尘揉着被反噬的胸口,瞥了眼地上的骨粉:“早知道这么容易,刚才就不用浪费那么多灵力了。”
杨辰望着沟壑深处渐渐散去的黑雾,那里曾是幽骨王以为的退路,如今却成了它的埋骨之地。他忽然明白,所谓“插翅难逃”,从来不是指被外界困住,而是当贪念与执念填满心房时,无论往哪里逃,最终都会撞上自己布下的绝路。
沈清辞将本命骨收好,药篓里的还魂草突然开花,花瓣落在骨头上,竟让那行小字渐渐隐去,只留下莹白的骨骼,像一块普通的玉石。
“或许这样,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她轻声道。
杨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夜雾的寒意。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青苍山的灵脉在晨曦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为这场胜利低吟。插翅难逃的何止是幽骨王,那些藏在人心深处的阴暗,终究会在光明到来时,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