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涡流解开二人的束缚，空气中的水气逐渐化作湿气，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滩又一滩的水迹。白影和埃尔德被迫暂停了各自的动作，站在房间中央对峙，互相冷眼相望。沉默在室内蔓延，仿佛能听见那股紧张的气氛像雷云一样沉重。
勒席尔的目光在白影和埃尔德之间扫过，白影依然低垂着眼，凝视着地面的水渍。而埃尔德则双手紧握战锤，深吸一口气，似乎慢慢地将愤怒压抑在心底，但能从他紧绷的肌肉中看得出，暴躁的情绪随时可能爆发。
“勒席尔先生，我认为雇佣一个乌鸦之牙的成员是十分愚蠢的决定。”埃尔德的声音低沉，几乎是含着愤怒，“我们不清楚他的目的，而且就算他真心背叛组织，也会被组织无止境地追杀，甚至牵连到您。”
在辛萨拉丛林的神庙中，勒席尔已经翻看过白影的记忆，对白影的身份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留下白影这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也是为了在未来顺藤摸瓜找到乌鸦之牙的大本营——他从没忘记向推翻自己统治的刺客组织复仇。
“不。北境王座存在了这么久，对乌鸦之牙的记载也寥寥无几。但至少我很确信，这是一个极度危险而且反复无常的组织，他们侍奉诡计之神马斯克，一个和古老的虚空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邪恶神明。”
同为古老王国的统治者——或者至少曾经是，埃尔德看起来同样对乌鸦之牙颇为忌惮。勒席尔沉吟片刻，“嗯，我想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这件事，但不是现在。埃尔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同样有我的理由必须把白影留在身边。”
他之前并没有考虑到，龙血契约虽然能影响仆人对自己的忠诚，但这并不意味着仆人之间就能无缝协作，尤其是这性格迥异两个家伙。白影那种冰冷而锋利的姿态与埃尔德的刚猛与雷霆般的傲气，几乎是天然对立的。
怪不得祖先会将他们的仆从分散在世界各地，显然是早已看清了这种局面。每个人都是一颗独立的棋子，若将他们强行捏合到一起，不仅难以形成合力，反而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今后的确得想想办法，如何处理这些仆从间的关系，免得麻烦不断。
“好了，接下来的事才是重中之重。”见面前的二人终是冷静了下来，勒席尔挥了挥手，示意继续。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我刚和佐格拉斯达成了一项协议，如果不立刻行动，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那个恶魔吃一壶的。”
涡流站在一旁，沉默地从包裹中取出那张根据我的口述，临时绘制出的深渊地图，指着其中的一些区域娓娓道来：“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魔王‘暴食’的领地“噬渊甬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无法使用直达的传送门，所以……”
涡流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勒席尔的计划后，我和勒席尔打情骂俏半天才敲定的内容被这个水元素以极其精炼的语言总结了出来。只不过在听完涡流的叙述后，二人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如果佐格拉斯在路上不能出手，那这段路程依旧非常危险。就算是恐惧之主那种弱一点的恶魔领主，我和哈尔兹王大人也得联手合作才能勉强击退，更别说这次算得上是车轮战……”
埃尔德还没说完，白影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如同寒风拂过。“泽鲁斯大人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早已为此做了准备。”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物件，是一个雕刻精致的黑色水晶瓶，瓶内封印着一种看似漂浮的烟雾，微弱的紫光在其中游动。
“这是用于制造污染者的道具。”白影恢复了那完全听不出感情的语调，仿佛是一个只会复述主人命令的机器，“勒席尔大人，您应该在辛萨拉丛林见过制造那些傀儡的方法，只需要用翡翠之眼抽走他们的灵魂，然后在他们的身体里塞进一点点这个……”
白影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和泽鲁斯联系上了？勒席尔不满地盯着卓尔，后者立刻感受到了源于血脉的威压，鼻孔中渗出一缕鲜血。
“主人，我保证这对您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也是被迫夹在您和泽鲁斯之间，但我保证……”
“泽鲁斯？虚空之神泽鲁斯？”
听到白影亵渎的话语，埃尔德的脸都快拧成一团了，“勒席尔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埃尔德，我会和你聊聊这些事，但不是现在。”
勒席尔无暇去揣测将军的心理活动，反正龙血契约会让他无条件信任自己。但白影递过来的道具就不好说了——虚空之神这又是耍的什么花招？
之前他已经无数次见识过这种被夺去心智的军团有多么棘手，如果能用来对付同样成群结队的恶魔再好不过了。但代价呢？至少在未来自己和泽鲁斯决裂的时候，这些怪物会毫不犹豫地把武器指向自己。
涡流似乎已经感应到勒席尔的犹豫，马上语气急切地提醒道：“不，主人，我强烈建议不要采纳这个提议。根据我们之前的猜测，泽鲁斯制造污染者的背后，肯定是为了某种献祭，像是复制宝石的力量，或者更深的邪恶目的。我们不能为了短期的目标铤而走险。”
勒席尔沉默片刻，缓缓摆手，“我明白你的担忧，涡流，对你来说永恒比当下重要。但这里是深渊，如果没有选择，敌人强大到无法预料的地步时，即使是泽鲁斯的阳谋，我们也必须借用他的力量。”
他看向白影，后者情不自禁躲闪着老蜥蜴的视线，但这并不能减轻龙血对他的压制。“除非走投无路，我不会轻易动用它。”
“很好。我们等佐格拉斯……”
随着背后“轰”的一声，宫殿的正门被蛮不讲理的火焰魔法炸成了碎渣。勒席尔看着身前身后一片狼藉的行宫，叹了口气。
“好吧，不用等了。另外下次我必须得换个更坚固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