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东的右手用力攥着斧柄,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几分钟前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现在这些人却纷纷避开他的视线,低着头跟上了只见面几分钟的陌生女人。
“一群白眼狼,一群废物!”徐浩东的眼珠子红彤彤的,就像灌了血,喷出的唾沫星都挂着暗红色,“你们这么走了,之前死的那些人算什么?!他们算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大家其实也知道,这样回去很对不起之前牺牲的同伴。
但不回去又能怎么样?
难道去虫巢里送死吗?
人们偷眼对望着,彼此心照不宣,继续默默跟着刘念。
徐浩东的后槽牙都要磨碎了,他走到人群中,伸手揪住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衣领。
他是队伍中的火焰咒术师,是炸开缺口的三位功臣之一。
“你也要回去吗?你老婆大着肚子呢,你要看她们等死吗?!”
火焰咒术师皱了皱眉,用力推开了徐浩东的手,声音中带着怨气,“不然呢?刚才我差一点就死里面了,你有回头看过我一眼吗?还有之前死的那些人,你有看过他们一眼吗?那个放电的男孩,你亲手把他扔到了虫子堆里,你有把他当成人看吗?!”
“他已经没救了!!”徐浩东厉声咆哮着。
但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之前大家心里多少还有一丝愧疚,但听了咒术师的话,也都有了逃离的借口。
“要是你能多看他们一眼,他们可能就不会死了。”
“你有把那些死去的同伴当人吗?”
“明明可以救的,你让我们不要浪费力气,不要浪费时间。”
低低的话语声从人群中传出,徐浩东听不出是谁说的,更看不见,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对视。
那火焰咒术师整了整领口,转过身跟上了大部队,只把徐浩东留在了原地。
耳畔,那些亡者的声音还在折磨着他。
尤其是女儿那凄厉的呼喊。
“爸爸!爸爸!快来救救我!爸爸……”
“老公,你在看哪里啊,我们明明就在你身后,你为什么不回头?”
徐浩东的眼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泪,他用力捶打着太阳穴,咬着牙发出沉闷的怒吼:“别吵了!别吵了!都别吵了!”
这时,几只巨蚊从头顶飞过,振翅的巨响终于盖住了那些噪音。
就像是找到了出路,徐浩东瞪圆了眼珠,抓着战斧高高跃起,一斧子劈开了巨蚊灌满鲜血的肚子。
“杀!”
“我杀!”
“你们都走!我自己去杀!”
凄厉的喊声就像地狱恶鬼的咆哮,渐渐朝着巨大虫巢的方向飘远。
走在队尾的小护士白冬婷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了?”另一个年轻女孩拽了拽她的袖子。
“没什么,只是担心,东哥可能会……”
“算了,别管他了。如果你在虫巢里力气耗尽了,你猜他会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白冬婷用力捏着手指,没有回应什么,最后还是默默跟上了大部队,没再回头看。
在复杂的密林地形中穿行了半个小时,码头的轮廓终于在浑浊的雾霭中渐渐浮现。
刘念几乎认不出这里了。
近百米高的巨型榕树几乎占据了整个码头区,根须虬结盘绕,遮天的树冠垂下巨蟒般的藤蔓,并在微风中缓缓蠕动着。
海上,两艘锈迹斑斑的渡轮被巨型化的水草拱出了海面,船底吸附着比脸盆都大的贝壳,黑色的贝肉吞吐出沥青一样的粘液,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远远看到了从密林中走出的众人,船栏边立刻响起了呼喊声:“他们回来了!”
瞬间,船边就挤满了攒动的人影。
有人挥舞着褪色的衬衫,喊着某人的名字;有的人把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抻着脖子,努力在回来的众人里寻找着要见的人;也有人静静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捏着护栏,眼里噙满了悲伤。
踩着架在水草上的钢制踏板,众人回到了船上。
一个50多岁的矮个女人走过来,眼含期待地询问:“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浩东呢?”
船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回来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刘念。
“我是从东海岸过来的,明天上午,会有人过来帮忙过主线任务,今晚大家待在船上就好。”刘念的语气很冷,也算是委婉地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矮个女人的眉头紧紧皱了皱,似是不死心地再次看向其他人,“浩东出事了吗?不应该呀,那些虫子怎么可能……他可是一路把我们大家带到船上的,他不可能出事的呀。”
说话间,女人的声音竟带上了些许哭腔。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的逃避借口,此时又要接受灵魂的拷问了。
没错,要是没有徐浩东一路带着,他们很可能到不了渡轮上。
而刚刚,他们却选择了抛弃徐浩东,就像徐浩东抛弃那些快死的同伴一样。
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刘念默默退到人群之中,然后躲到船尾。
她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局面,尤其是没有可供她参考的对象。
果然,还是待在他身边更舒服——遇到什么事,他总能站在前面解决。
这样想着,刘念默默打开了常乐的直播间。
圣城的副本里,阳光依然强烈。
常乐小睡了一觉,体能恢复了大半,就连视域内debuff的持续时间也减少到了38小时。
“看来只要充分休息,疲劳debuff也能加快恢复。”常乐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晚如果好好睡上一觉,也许明天下午就满状态,“嗯,不错。”
不远处,田彻挂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耷拉着舌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离着老远,他就开始抱怨:“哥们儿,你到底从哪找来这么多极品啊?笨的有够离谱的。尤其是那几个大妈,都签了代行者契约了,结果连技能都放不出来,这些人你带在身边不是纯累赘吗?”
“注意你的用词。”常乐半眯着双眼,用爱答不理的语气说:“叫主人。”
“不是,咱别玩这么变态的,我说正经的。”田彻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刚要坐下去,却发现常乐的眼神有些不对。
“我跟你开玩笑了吗?叫主人。”常乐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田彻的喉结动了动,强忍着羞耻感,诺诺地喊了一声:“呃……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