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远看清来人，瞳孔骤缩：“武……武阎王？”
他双腿一软，竟真的瘫倒在地，牙齿打颤，只发出“我我我”的无意义音节。
周围的士兵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来人，”武大人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一丝波澜，“带走。”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付清远，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冷汗浸湿了明玉的背脊，她每往前一步，身体的颤抖就加剧一分，仿佛随时会散架。
小鱼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传来，却也传递着一丝力量支撑着她。
明玉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痕，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
一扇扇门被推开，露出里面惊慌失措、或是故作镇定的人脸。
每到一处，明玉便抬起颤抖的手指，艰难地吐出名字或身份。
“是他。”
“还有他。”
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带着刻骨的恨意。
被指认之人脸色剧变，有的破口大骂，有的瘫软求饶。
但武静只是挥手，士兵便如狼似虎地将人押走，毫不留情。
人群中身份显赫之人，此刻却都成了阶下囚，引发周围士兵低低的抽气声。
两个时辰过去，夜已深沉。
当指认完最后一间房的最后一人，明玉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明玉！”小鱼惊呼，连忙扶住。
钟鸣见状，立刻挥手：“快，小心扶着明玉姑娘，我们先离开。”
一名侍卫上前，小心地将昏迷的明玉抱起。
惊春园内，挖掘仍在继续。
铁锹破开泥土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混杂着士兵们压抑的惊呼。
一具具白骨被小心翼翼地取出，在火光下泛着惨白的光，被暂时安放在一旁，逐渐拼凑出人形的轮廓，那景象足以让最胆大的人心头发寒。
远处暗影中，黑雨望着那片森然景象，轻轻叹了口气，侧头低声问身边静立的人影：“郡主，您一早就知道这里是这般光景吗？”
冷凝冽立于阴影之中，没有回答，目光依旧投向那片挖掘之地。
她不仅知道，更要借此机会，将这罪恶的庄园连根拔除。
都察院与大理寺同时介入，她不信这孔雀园还能有翻身之日。
这都是些什么人干的？太残忍了！”无忧忍不住低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无虑也跟着点头，声音发紧：“杀了这么多人，简直丧尽天良。”
唯有景秀眉头紧锁，面色沉重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无忧看着那些挥动工具的士兵，又看看远处被押走的人影，愤愤道：“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若是还能逃脱，这世间还有王法吗？”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空！
“咻！”
一支短箭携着劲风直奔暗影而来！
“小心！”黑雨低喝一声，刚要抬手格挡，却见一道更快的身影动作。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捏住了箭杆，竟在毫厘之间将短箭稳稳接住。
冷凝冽摊开手掌，借着微光打量着这支箭，箭身乌黑，箭头闪着寒光。
“被发现了。”无虑声音压得极低。
刚才那一下出手太快，武大人的反应远超他们预料。
“郡主，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景秀立刻低声劝道，语气带着焦急。
惊春园那边，挖掘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又在命令下恢复。
唯有武大人和钟鸣几人停下了脚步，锐利的目光齐齐投向冷凝冽等人藏身的方向，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黑雨认出了出手之人，低声道：“都察院副御史武静，人称武阎王。好眼力，好箭法。”
冷凝冽摩挲着箭杆，入手冰凉，做工极为精良。
箭法，确实精准狠辣，目标直指她的面门，是警告，也是试探。
在黑雨等人担忧的注视下，冷凝冽缓缓站起身。
她原本隐于树影之后，这一起身，朦胧的月光便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轮廓。
“郡主，不可！”景秀急道，想要阻止，却见冷凝冽心意已决。
他只能暗叹一声，打起精神，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双方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在夜色中遥遥对峙。
片刻后，冷凝冽手腕蓦地发力，竟将那支短箭徒手掷回！
“咻！”
短箭划出一道乌光，不偏不倚，“噗”的一声没入惊春园内一尊石雕小象下方的水潭之中，激起一小圈涟漪。
“什么人？！”惊春园的守卫立刻警惕起来，刀剑出鞘，数人组成小队，迅速朝着冷凝冽的方向追查过去。
钟鸣心中一惊，看向武大人：“武大人，这是何方高人？竟敢如此挑衅？可曾看清？是敌是友？”
武静面沉如水，目光依旧锁定着远方的黑暗，他没有阻止手下前去追捕，也没有回答钟鸣的问题，只是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他不仅看清了，甚至认出了那道身影。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小鱼忽然开口，她的目光落在短箭消失的水潭：“大人，那石象之下，或许另有玄机。”
她心思敏捷，立刻意识到冷凝冽此举绝非简单的回敬，定然是意有所指。
小鱼的话提醒了众人，武静立刻挥手：“去看看！”
几名士兵得令，迅速上前，合力推倒石象，又开始给水潭放水。
水很快排干，露出淤泥覆盖的潭底。
士兵们开始挖掘，很快，石象原本的底座被破坏，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名胆大的士兵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瞬间脸色煞白，“哇”的一声扭头便吐了出来。
旁边另一名士兵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连连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武静大步走上前，只往洞里瞥了一眼，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沉默着转过身，对钟鸣道：“钟大人，这里交给都察院处理，你先带人回去吧。”
他伸手拦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的钟鸣。
钟鸣知道都察院权限特殊，尤其涉及皇家秘辛或是重大案件时，权力远在大理寺之上。
他看着武静不容置疑的神色，没有坚持上前，只是沉吟片刻，问道：“武大人，此案重大，不知后续是由都察院全权负责，还是？”
武静的目光扫过低头不语的小鱼，眉心微蹙，并未直接回答钟鸣，只道：“此事还需上报，等候指示。”
钟鸣心中了然，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还望武大人能代为转达大理寺之意，此案牵连甚广，若能两司联审，或可更快查明真相。本官先行告退。”
“钟大人的意思，我会转达。”
武静点了点头，随即挥手招来几名亲卫，“派人护送钟大人一行回去。”
“多谢。”钟鸣再次拱手，不再逗留，带着小鱼和昏迷的明玉等人转身离开。
远处暗影中，景秀见都察院的人已经开始朝这边搜索，再次低声催促：“郡主，追兵来了，我们该走了。”
冷凝冽最后望了一眼那混乱而血腥的惊春园，目的已然达到，她不再犹豫，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没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黑雨等人立刻跟上，转瞬间消失无踪。
离开了孔雀园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走在回去的路上，夜风格外阴冷。
钟鸣看着身旁沉默的小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那位，是郡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