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风镇做为边城,离敌最近,从来都是里面的人想往外迁,没听说外边的人想往落风镇跑的。
可如今落风镇却名声在外,吸引无数人前往,想探个究竟。
听说那边用工机会多,无数日子过下不去的乐平县百姓,携家带口往落风镇那边去。
与落风镇相邻的黄沙镇、万林镇百姓更是举家出动。
万林镇的洪氏半夜就和丈夫挑了两担菜往落风镇这边来。
夫妻俩都是第一次来,还担心入城的时候被刁难,要收很多入城费,结果不仅不收,城门兵还客客气气放他们进来了。
她怕不好卖,和丈夫分开两处卖。她去了菜市,结果自己占的位置就被人抢了。
以为遇上地头蛇,今天要损失一笔,结果来了一个老婆子,说是什么监市,轻而易举就把事情解决了。
把位置还给她不说,摊位费也只收两文。
卖菜途中也没有地痞来收保护费,那监市来来回回,还有负责治安的差役时不时来巡街。
治安好得不行。连吵架的人都没有。
让洪氏有些恍惚。
这是落风镇?
是一个边城应该有的秩序?她来的不是落风镇,而是王爷在的地方庆元府?
很快夫妻俩就把菜卖完,说起今天的奇闻。
“没想到这落风镇竟是这样的好地方。”
虽然和他们万林镇离得很近,但谁愿意往边城跑?而且之前落风镇好多人还迁到他们万林镇。
听说落风镇人都快跑光了。
结果没想到落风镇人气这么足。
卖完菜,夫妻二人在街上逛了一圈,那大街宽阔又干净,各店铺连匾额都做得一致,瞧着就让人舒服。
而且他们又看到一件奇景。
“那是什么?”那是马车?怎么人是往外坐的?
夫妻俩远远见着那马车到了一个站点,马车上的人跳下来,等在那里的人又排着队上去,叮铃铃,马车很快又疾驰而过。
从没看过这样的奇景。
等听说那是把城里的百姓免费送到城外种地的,夫妻俩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不确定地问:“是贵人家运长工或是佃户吗?”
只有贵人家才会专门用马车把人拉到田里种地。
“不是,是住在城里的百姓,他们到城外种地距离远,世子妃特地免费开设了公共马车,送他们到城外地里,还有返城免费的车接回来。”
夫妻俩跟听天书一样。
什么时候,种地的人都坐得起马车了?
还是免费的马车。
他们村连牛都没有一只。他们夫妻连牛车都极少坐到。要有牛车坐,也不用摸黑从家里出来了。
可落风镇百姓却连种地都坐上了牛车。
两人又到了城门口,发现好多百姓在那里盯着告示看,新的旧的,一层叠一层。有认字的人在那里给大伙念上面的内容。
夫妻二人驻足听着,都是各种用人信息,有些还在招,有些已经招满过了期效。
“一天二十文?包两顿饭,外地的还提供住宿?”
夫妻俩对视一眼。
城墙边都是别处过来寻找工作机会的人,夫妻俩心中的话未宣之于口。
到了外城,又看到外城也在大兴土木,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洪氏回头看落风镇高大巍峨的城墙,“住在里面的百姓一定很安全吧。”
她男人点头,“嗯,很安全。”
比他们万林镇安全。
他们万林镇连个城墙都没有。
“他爹,家里的菜地要不交给爹娘吧,几个孩子也大了,也能帮衬,你和我来落风镇打零工怎样?”
她夫妻二人,一天就是四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多!一年就是十几两!
家里几年都攒不上这个钱。
男人眼里冒着希望的光,点头,“好。”
管月娆自己的田地需要的人很快招满,但拆迁收回的村子田地,要整体规划,工作量还很多,一直在招工。
闻迅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从乐平县往落风镇的路上,到处是拖家带口往落风镇这边来的百姓。
肩挑背扛,带着各种工具。
管月娆没有那么多农具提供,陆尚安在镇上的铁匠铺又才新开,几个铁匠抡锤子快抡冒烟,也赶制不过来。
管月娆让人张贴的招工信息,便注明自带农具。用工结束会付一笔折损费。
庄户人家怎会没个农具,但要留足家里使用,且这年头穷人多,没几人家里有铁具,所以带来的农具各种各样。
没有锄头铲子的,挑着各种箩筐来。
管月娆没办法,只能和铁匠铺加大订单。
张左是痛并快乐着。
在落风镇蹲了几天,回到大营,急吼吼进了大账,不顾大伙正在讨论,对陆世子说要多派一些人往落风镇去。
“世子,就如今铁匠铺里那些人,干到明年也没法把世子妃的订单弄出来。”
陆尚安一愣,“不是调过一拨人?”
“是,可如今那里十二个人,订单也排到几个月之后了。”
世子妃叮嘱铁匠铺让他们先做百姓的订单,但奈何他馋世子妃地里的粮食。
这要是农具跟不上,影响了地里的收成,他不得吐血三升?
陆尚安正与一众将官商量关外那块地情况。
东胡用城外百里的地盘赎回几千人质。这块地如今他已经派人去圈去建围堡,准备把它纳入武门关地盘。
建好屏障,是为了挖那里的煤山。所以工程赶得急,陆尚安因主持这件事,想回落风镇看两个儿子的功夫都没有。
而如今大伙还在商量,得了这块地要不要向朝廷禀告。
如果不向朝廷禀报,未过明路,东胡没准什么时候还会来抢回去。过了明路,再来抢,那就是抢夺他国地盘,等于直接宣战。
那便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意识到这点的东胡也会收着点。
但向朝廷禀明这事……
煤山的事就藏不住。
不仅不能给北齐三十万将士谋得好处,没准还惹来一身腥。
军中众将对这事也分做两派。大伙意见不一。
“世子,这事不能禀报!这煤山本来就是咱们悄悄找来的,为的就是弥补朝廷克扣将士晌粮之不足,若禀明朝廷,到时没准朝廷会派人来监管开挖。”
他们什么好处没捞着不说,朝廷没准还会派人来对军中事务管东管西。
“可是咱们这么大的动作,再谨慎也瞒不住。”
军中一定有朝廷安插的眼线。不报,到时还不定会有怎样的莫须有罪名。
“不能报!这是咱们出生入死抢下来的,凭什么便宜别人!”
秦无缺大嗓门吼道,他不同意。
他还记得前几年朝廷连战士的军服却克扣,大雪天,战士们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要守城,还要应敌。
很多将士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活活被冻死。
死得实在窝囊。
要不是王爷和世子想各种法子,为军中弄钱,现在将士们冬天连一件暖和的衣裳都没有。
不能报!
陆尚安听着一众将官七嘴八舌地激烈争辩,沉默着。
抬头见张左束着手站在那里,想了想便说道:“为了军中粮草,你再往那边增援一些人。”
张左拱手:“是。属下听令。”
武门关煤山那边如何决定,如何秘而不宣地开挖,这些管月娆都不清楚,她只知道那间铁匠铺出货时间变快了。
不少百姓都交口称赞,说铺子里做的农具质量比别处都好。
交货期也快。
见世子妃对这段时间各处的工作表示满意,沈嬷嬷又想起到这会还未查到的暗地里加害小公子的人。
“小姐,一定是那边派人干的。咱们要不要派人盯着那边?”
如今只看加害小公子谁得利,谁就是背后做局之人。都不作他想。
“没证据的事哪能乱说。”
“小姐,”沈嬷嬷忍不住跺脚,“这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事。”
忽然想起秦嬷嬷和伺画伺琴还在那府里,“小姐,要不我们联系秦嬷嬷她们?让她们帮忙盯着?”
虽说她们三人和小姐不是一条心,但起码小姐好了,她们才能好,毕竟是宫里派出来的人,总不能和王府的人同流合污吧。
管月娆也差点忘了那三人。
琢磨着这事的可能性,很快又摇头,“那秦嬷嬷自诩宫里出来的,就没想过要听我的。怕是指挥不动。”
不过嬷嬷说得对,庆元府是得安插自己的眼线,不能太过闭塞。
落风镇位置到底太偏了。
庆元府。
几个管事婆子正向王妃禀事。
库房管事说柳莺苑那边三天两头去领瓷器,杯具茶具花瓶摆件,各房有样学样,也跑到库房领。
她都听说有些房头偷偷把瓷器拿到外头卖了换钱。
管事头大如斗,她库房的账比别处都多,每个月都害她挨王妃的骂。
王妃听了眉头皱得死紧。
柳如意陪嫁是多,但又把没嫁妆充入公中,三天两头抠王府银子,是怎么回事。
“即日通知下去,各房每月只能领一套,少的损的坏的,各房自己拿钱来买。”
当王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是。”库房管事大大松了一口气。
有了王妃发话,事就好办多了。
世子妃那边她得罪不起,但这隔三差五来领用具,库房花费的银子最多,最后被问责的还不是她?
管事走后,王妃按着额角,对心腹嬷嬷抱怨……
“那也是个蠢的。着急忙慌做什么!那两个如今不过一岁,能不能平安长大都难说,这会着什么急!”
世子都还没上位呢,这会就急着给自己儿子搂好处了。蠢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