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井水漫过腰际时,方桐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竟是另一个自己。水中的倒影穿着血丝绣鞋,后腰七星胎记正发出幽光,青铜脚镯缠着缕缕黑发。当两人的指尖相触的刹那,井壁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抓痕,每道痕迹里都嵌着一片染血的指甲。
\"你本该是我。\"水中的方桐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井底回响的嗡鸣。她拽着现实中的方桐往下沉,水面倒映的星空开始扭曲,变成产房梁柱交错的阴影。
方桐的肺快要炸开时,腕间突然传来了灼痛。母亲留下的银镯子熔成了液体,在皮肤上烫出北斗七星的图案。水中的倒影惨叫着松手,方桐趁机抓住了井壁凸起的砖石,这时她摸到一个硬物——是半枚翡翠耳坠,背面刻着\"月茹\"。
井水此时突然沸腾。无数血线从砖缝里钻出,缠住方桐往水底拽。挣扎间她踢到一个铁盒,盒盖弹开的瞬间,泛黄的信笺如死鱼般浮出水面。最上面那张写着:\"留给我儿桐桐,若见此信,速离槐村。\"
水压把方桐压在了井底。她借着翡翠耳坠的微光读信,气泡从嘴角溢出。信纸记载着母亲难产夜的真相:王婆接生时,双胞胎女婴的脐带竟缠成北斗七星状。当妹妹先露出胎记时,王婆掏出槐木钉要扎死\"妖胎\",母亲夺过剪刀刺入稳婆的咽喉。混乱中妹妹被抛入了井中,母亲用银镯烙在幸存的女婴后腰,掩盖了真正的七星胎记。
此时血线缠住脚踝的力道突然加重。方桐摸到铁盒里的接生剪刀,刃口还粘着三十年前的黑血。她划破自己的手腕,血珠在水中凝成七颗红点,井壁抓痕里嵌着的指甲同时震动。当最后一片指甲脱落,井底轰然塌陷,露出一个被树根包裹的洞穴。
此刻腐臭味扑面而来。方桐爬进洞穴时,看见老槐树根须间裹着一口红棺。棺盖被树根已经顶开,里面铺着一件蓝布衫,衫上摆着一对沾满胎脂的青铜脚镯。当她触碰到棺木时,头顶传来了泥土塌落的声音——这口棺材竟竖直插在了井与老宅之间的地方。
\"你娘把你藏在了镜界,我在地底守了三十年。\"老周的声音从树根后传来。他举着煤油灯走近,灯光照亮树根间无数个婴孩骸骨,\"每代方家双胞胎都要活埋一个镇宅,你娘是百年来第一个反抗的。\"
方桐惊的后退时撞到了树根,树浆滴在信纸上显出了隐藏的字迹:\"真正的七星胎记在左脚心。\"她扯掉湿透的布鞋,脚底赫然是朱砂色的北斗图案。几乎同时,红棺里的蓝布衫无风自动,袖口伸出由血线织成的婴孩手掌。
老周突然扯开衣襟,只见他胸口爬满了树根状的血管:\"当年我帮月茹处理尸体,却让这孽种借槐树复活。\"他咳出了带着根须的黑血,\"今夜血月是最后机会,你要......\"
突然树根洞穿了他的喉咙。方桐抱着铁盒开始狂奔,身后传来了地裂声。老槐树的树根如巨蟒破土,每根枝条都卷着口微型的棺材。当她冲进祠堂时,供桌上的长明灯爆出了七朵灯花,火光中浮现出母亲分娩的场景——真正的七星胎记在妹妹身上,自己脚底的图案是母亲用朱砂混着尸油伪造的。
此时镜面的碎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方桐转身看见所有的镜片都映出了血丝绣鞋,镜中人们集体转身,脚底的七星胎记猩红如血。这时祠堂的地面开始渗出水珠,每个水洼都浮现出妹妹溺亡时的面容。
\"阿姊。\"千百个声音在梁柱间回荡,供桌上的婚书突然自燃。火焰吞没\"方德昌\"名字的刹那,方桐腕间的七星烙印开始流血。她撕开祠堂祖宗牌位后的暗格,找到母亲藏的犀角梳——梳齿缠满了胎发,发丝竟连接着每面镜子。
当梳子插入发髻,所有的镜面同时炸裂。方桐在飞溅的碎片里看见了真相:当年母亲将死胎调包,把健康的妹妹封入镜界,用病弱的自己延续血脉。每代方家女儿实则是镜界亡魂的替身,那些血线都是历代早夭者的怨气。
血月升到中天时,方桐站在老槐树下握紧接生剪。树根间浮出妹妹的尸身,脚踝铜铃与她的七星胎记共振。当剪刀刺入树心时,万千哭嚎声中,她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从镜中伸出手,将妹妹推进产房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