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三胖是被冻醒的。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一个巨大的冷藏库里，寒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髓。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扯过被子，却摸了个空。
猛地睁开眼，三胖发现自己还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周一片漆黑。空调不知何时调到了最低温度，冷风正呼呼地从出风口涌出，让整个房间冷得像冰窖。
“见鬼，空调怎么自己调温了？”三胖打了个哆嗦，摸索着找到遥控器，将温度调回26度。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晚上那顿美味佳肴似乎消化得特别快，三胖感到一阵熟悉的饥饿感袭来。
“真是的，明明吃了那么多...”他嘟囔着站起身，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向厨房走去，想找点水喝。
厨房比客厅更冷。三胖不禁怀疑这房子的空调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冷得这么不正常？这种冷法不像机械制冷，倒像是...
倒像是走进了大型冷藏库。
三胖摇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他打开厨房的灯，眯着眼适应突然的亮光，然后径直走向水龙头。
就在他接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台双门冰箱。
冰箱的运行指示灯亮着，发出柔和的绿光。但奇怪的是，冰箱门把手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三胖皱起眉头。现在是盛夏七月，即使空调开得再低，室内温度也不至于让冰箱结霜啊。他放下水杯，好奇地走近冰箱，伸手摸了摸门把手。
刺骨的冰冷从指尖传来，让他猛地缩回手。
“这制冷效果也太好了吧？”三胖喃喃自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拉开了冰箱门。
冷气扑面而来，比空调冷风更加凛冽。三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定睛向冰箱内看去。
然后他愣住了。
晚上被他吃掉大半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此刻竟然又完好无损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保鲜盒里装得满满当当，仿佛从未被人动过。清蒸鱼依旧静静地躺在另一个盒子里，鱼眼圆睁，似乎在注视着他。
更令人惊讶的是，旁边还多出了几个新的保鲜盒，里面装着看起来刚刚出锅的菜肴：一盘油光发亮的红烧鸡块，一盒色泽金黄的炸春卷，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罗宋汤。
三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晚上吃掉了大半盒红烧肉和整盒糖醋排骨，米饭也所剩无几。但现在，所有食物都恢复了原状，甚至还多了几道新菜。
这怎么可能？
三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房门——锁得好好的。他又检查了窗户，也都从内部反锁着。没有人可能进来补充食物。
“难道是房东白天来过了？”三胖自言自语，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才刚租下这里，房东怎么可能有钥匙半夜进来？况且补充食物为什么不告诉他？
肚子又咕咕叫起来，食物的香气钻入鼻孔，令人难以抗拒。那红烧鸡块看起来鲜嫩多汁，炸春卷金黄酥脆，罗宋汤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的番茄和牛肉的香气。
三胖咽了口口水。理智告诉他这事蹊跷，但食欲却占了上风。他告诉自己，也许是记错了，也许自己根本没吃那么多，也许是房东白天准备的...
最终，饥饿感和美食的诱惑战胜了疑虑。三胖取出那盒炸春卷和罗宋汤，拿到微波炉里加热。
“管他呢，先吃了再说。”他心想，“反正房东说了，冰箱里的东西可以吃。”
几分钟后，三胖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炸春卷外酥里嫩，馅料鲜美多汁；罗宋汤酸甜适中，牛肉炖得软烂入味。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比高级餐厅的菜品还要美味。
“太好吃了...”三胖满足地叹息，很快将食物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后，困意再次袭来。三胖将餐具洗净放回原处，关掉厨房灯，回到客厅沙发躺下。空调已经将室温调节得舒适宜人，他很快沉入梦乡。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厨房里，四周雾气氤氲。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着，锅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各种令人垂涎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看不清烹饪者的面容。
“谁在那里？”三胖在梦中问道。
没有回答，只有持续的烹饪声。忽然，那个身影转过身来，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向三胖走来。
就在三胖即将看清对方面容时，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将他惊醒。
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中洒进客厅。三胖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晚的经历和梦境在脑海中交织，一时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他走进厨房，下意识地打开冰箱门。
冰箱内的食物依旧琳琅满目，但那些保鲜盒里的熟食似乎少了一些，尤其是他昨晚吃掉的炸春卷和罗宋汤，看起来分量减少了。
“果然是梦吧。”三胖松了口气，但心底仍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
这天上午，三胖决定先去把自己的行李从临时住处搬过来。他那点家当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装电脑的双肩包。
临走前，他特意检查了所有门窗，确认都锁好后，才放心离开。
搬家的过程很顺利，中午时分，三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家当安置在了新居。他满意地环顾四周，虽然房子是租的，但比起之前那个狭小潮湿的隔断间，这里简直是天堂。
“该庆祝一下乔迁之喜。”三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决定奢侈一回，点个外卖。
他掏出手机，点开外卖App，浏览着附近的餐厅。最终，他选择了一家评分很高的川菜馆，点了一份水煮鱼、一份宫保鸡丁和一碗米饭，加上配送费总共四十八元。
“肉疼啊...”三胖嘟囔着下单，然后瘫在沙发上等待美食送达。
四十分钟后，外卖到了。三胖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诱人的麻辣香气顿时弥漫整个客厅。
他夹起一块水煮鱼放入口中，然后皱起了眉头。
鱼肉还算鲜嫩，调味也过得去，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与昨晚冰箱里的那些美食相比，这份水煮鱼显得平淡无奇，甚至有点...索然无味。
“奇怪，这家评分不是很高吗？”三胖又尝了尝宫保鸡丁，同样感觉普普通通，不如预期中美味。
最终，他勉强吃完了这顿饭，却丝毫没有满足感，反而更加想念昨晚那些神奇的美食。
下午，三胖开始整理行李。他把衣服挂进衣柜，日用品摆进卫生间，笔记本电脑放在客厅茶几上。整理过程中，他注意到卧室床头柜最下层抽屉是锁着的。
“嗯？昨天看房时没注意这个。”三胖蹲下身，试着拉了拉抽屉，纹丝不动。他凑近锁孔看了看，是很老式的弹子锁。
“房东也没给这个钥匙啊。”三胖嘀咕着。他尝试用其他钥匙捅了捅，都无法打开。
出于好奇，他找来一把手电筒，透过锁孔的缝隙向里窥视。抽屉里似乎放着一些纸张和一个小盒子，但具体看不清楚。
“可能是前任房客落下的东西吧。”三胖决定不理会它，继续整理其他物品。
傍晚时分，三胖再次感到饥饿难耐。他站在冰箱前，犹豫不决。
理智告诉他，冰箱里的食物来得蹊跷，最好不要碰。但食欲和好奇心却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那些食物的味道实在太诱人，相比之下，普通外卖简直难以下咽。
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抗诱惑，打开了冰箱门。
令人惊讶的是，冰箱里的熟食又发生了变化。中午时还剩下的少许炸春卷和罗宋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盒看起来新鲜出炉的烤鸡翅和一盘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
更让人吃惊的是，冰箱门上多出了一瓶冰镇啤酒，瓶身上凝结着水珠，看起来清凉诱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胖喃喃自语。他确定自己白天没有出门买过食物，也不可能有人进来补充冰箱。
难道这冰箱能自动生成食物？
这个想法太荒谬，三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眼前的一切又无法用常理解释。
他取出那盒烤鸡翅，发现它们还是温热的，就像是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一样。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振。
三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取出一只鸡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味蕾瞬间被征服。鸡翅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调味恰到好处，蜜汁的甜与香料的味道完美融合，比任何一家餐厅的烤鸡翅都要美味。
三胖再也顾不上疑虑，就着那瓶冰啤酒，将一整盒烤鸡翅吃得干干净净。
酒足饭饱后，三胖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将餐具洗净放好。他决定不再多想冰箱的神秘之处——既然食物这么美味，又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夜幕降临，三胖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知不觉中，他又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比平时要早得多。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听到了轻微的烹饪声从厨房方向传来，还有若有若无的哼唱声，像是一个老妇人在低声吟唱着某种曲调。
三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最终，他还是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梦得更清楚了。
还是那个雾气氤氲的厨房，但灶台前的身影稍微清晰了一些。能看出那是一个微驼的背影，系着一条老式围裙，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一双枯瘦但灵活的手正在案板上切着什么，刀工娴熟，节奏均匀。
“你是谁？”三胖在梦中问道。
身影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就在三胖即将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将他惊醒。
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厨房中央，面对着一尘不染的灶台。冰箱安静地立在墙角，指示灯幽幽地亮着。
三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柱爬上来。三胖猛地回头，看向客厅——沙发上的毯子还保持着有人躺过的形状，证明他确实曾经在那里。
他是怎么在睡梦中走到厨房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胖心跳加速，他快步走回客厅，打开所有的灯，房间顿时亮如白昼。他检查了门窗，确认都锁得好好的。整个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三胖坐在沙发上，抱紧靠垫，睡意全无。他开始仔细回想这两天的经历：低得离谱的租金、房东古怪的规矩、自动补充的冰箱、诡异的梦境、还有梦游到厨房...
这一切都透着不正常。
“这房子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三胖喃喃自语，第一次产生了退租的念头。
但一想到那五千元的违约金，他就蔫了。他现在全部家当加起来都不够五百，哪来的五千块赔给房东？
“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三胖试图安慰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才会梦游。冰箱里的食物...也许是房东有个双胞胎兄弟，每天来补充食物？”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三胖决定明天去找房东问问清楚。但现在，他需要想办法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决定看部电影分散注意力。就在他打开视频网站时，一条推送新闻吸引了他的目光：
《福满楼公寓再度挂牌出租，昔日命案阴影未散？》
三胖的心猛地一跳，点开了新闻链接。
报道是三年前的，内容简短而骇人：福满楼公寓某单元发生一起离奇命案，一名租客被发现死于厨房，死因疑似过度进食导致窒息。警方在现场发现大量食物，但来源不明。案件最终以意外死亡结案，但邻居反映该单元常有怪异现象...
报道没有明确指出是哪个单元，但配图的公寓楼外观与三胖所在的福满楼一模一样。
三胖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颤抖着手在搜索框输入“福满楼公寓 命案”，更多相关信息跳了出来：
“死者体重惊人，但邻居反映其平日饮食正常...”
“现场发现的食物并非来自附近任何餐厅或超市...”
“法医报告称死者胃内容物异常新鲜，像是刚刚烹饪完毕...”
“多名租客反映入住后食欲大增，体重异常下降...”
三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心脏狂跳不止。
他现在完全确定，自己租住的这个便宜房子绝对有问题。那个房东肯定隐瞒了什么！
就在这时，厨房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冰箱门开关的声音。
三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寂静中，他清晰地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咀嚼声，从厨房方向传来。
啪嗒，啪嗒，像是有人在享受美食，吃得津津有味。
三胖浑身汗毛倒竖。他确定自己此刻完全清醒，绝不是在做梦。
咀嚼声持续了片刻，然后停止了。接着是水龙头打开的流水声，持续了几秒钟后又关上了。
最后，一切重归寂静。
三胖在沙发上僵坐了整整十分钟，才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走去。
厨房空无一人。一切整洁如常，灶台干净得反光，水龙头滴水不漏。
只有冰箱指示灯静静地亮着，门把手上凝结着一层新的白霜。
三胖颤抖着手，缓缓拉开冰箱门。
冷气涌出。冰箱内的食物依旧琳琅满目，但在最中央的一层，多出了一盘他从未见过的点心——精致的小蛋糕，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
其中一个蛋糕被咬了一口，缺口的奶油上清晰地留着一圈齿痕。
像是刚刚有人品尝过。
三胖猛地后退几步，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
这不是幻觉。
这房子里，除了他，还有别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正在享用冰箱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