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颍州城笼罩在薄雾中,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寂静。
\"八百里加急!太子殿下遇刺!\"
驿卒浑身是血,滚落马背时仍死死攥着染血的帛书。街边早点铺的王婆子吓得打翻了油锅,滚烫的油溅在墙上\"太子仁德\"的告示上,瞬间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听说是被毒箭射穿心脉,当场毙命...\"
\"天爷啊!太子不是在皇城吗?怎会...\"
\"昨夜丑时东宫起火,侍卫发现时殿下已经...\"
议论声如野火蔓延。辛久薇站在街角药铺的阴影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太子也是死在这个深秋,只是比现在晚了半月。而这一世,太子的死状——心脉被毒箭贯穿,与祁淮予在地宫中的死法如出一辙。
药铺伙计正往她包袱里塞青瓷瓶:\"姑娘要的'七日腐'解药都...\"
\"换成鹤顶红。\"她突然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伙计手一抖,瓷瓶差点落地:\"这、这可是见血封喉的...\"
辛久薇将一锭金子按在柜台上:\"再加二两砒霜。\"
####**二、圣僧身世,满城哗然**
巳时三刻,灵隐寺的钟声震落满树秋叶。
钦差大臣手持明黄圣旨踏上山门时,围观百姓已将石阶挤得水泄不通。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拼命往前挤,把\"觉明大师佛法无边\"的幡旗都挤掉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萧珣即刻回京主持太子丧仪...\"
哗然声如潮水般炸开。
\"觉明大师是皇子?!\"卖糖人的老刘头惊得摔了家伙什。
\"难怪通晓兵法...\"绸缎庄的掌柜恍然大悟,\"去年他批注的《孙子兵法》...\"
\"听说他母妃是二十年前瑶台...\"说书人突然噤声,被同伴死死捂住嘴。
辛久薇站在茶楼雅间的窗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山门走出。萧珣一身素白孝服,肩头箭伤未愈,在雪麻布下洇出暗红。他腰间除孝带外,还系着个鎏金香囊——正是那日温泉别院里装她铜钥匙的容器。
\"殿下。\"柳鸦单膝跪地,\"辛府上下都说三小姐三日前就去匀城查账了。\"
萧珣抚过香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晨光中,辛久薇分明看到他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那是火场救她时留下的旧伤。
\"启程。\"
当黑甲禁军护送的车驾消失在官道拐角时,辛久薇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匀城的秋雨缠绵了整整三日。
辛久薇坐在临窗的厢房里,面前摊开的根本不是账本,而是一张标注着二皇子党羽的密图。窗外码头上,苦力们的议论声混着雨声飘进来。
\"那书生包了整层舱房,银子撒得跟不要钱似的...\"
\"半边脸都烂了还戴个银面具,咳嗽起来像破风箱...\"
\"我搬行李时瞥见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茶盏在她手中\"咔\"地彻底碎裂。滚烫的茶水混着血珠滴在密图上,将\"祁淮予\"三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是他!
她永远记得那个雨夜,祁淮予也是这样咳嗽着,将匕首捅进她心口。
\"客官?\"伙计在门外轻唤,\"您要的船备好了,可这天气...\"
\"现在就走。\"她扯过纱布缠住流血的手掌,\"再加十两银子,要最快的船。\"
子时的辛府书房,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
辛弘听完女儿的叙述,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啪\"地碎成两半。碎片扎进皮肉里,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他却浑然不觉。
\"你确定是他?\"
\"船夫说那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辛久薇轻声道,喉间泛起血腥气。
窗外的芭蕉被夜雨打得噼啪作响。辛弘突然起身,从《论语》封皮夹层抽出一卷泛黄的舆图。羊皮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北境商路与...戎族部落的驻扎点,某些地方还画着赤红的狼头标记。
\"三年前,先太子曾托我暗中调查边关军械流失案。\"他指尖点在一处名为\"断魂谷\"的山隘,\"若祁淮予真带着龙息箭的秘密投奔二皇子...\"
\"北境必乱。\"辛久薇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鹤顶红,\"哥哥正在那里。\"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辛弘突然将玄铁令牌拍在案上,令牌上的睚眦兽首在火光中狰狞毕现:\"拿着这个,可调动沿途所有暗桩。\"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沙哑,\"包括...瑶台旧部。\"
辛久薇猛地抬头。瑶台——母亲遗物上刻着的两个字,先太子当年的行宫...
\"您早就知道?\"
回答她的是书房暗门\"吱呀\"的开启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仆捧着鎏金匣子走出来,匣盖上赫然是半枚与她玉佩吻合的龙纹!
启程那日的秋阳格外刺目。
辛兮瑶执意送她到十里长亭,姐妹俩的马车后还跟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辛云舟穿着小厮衣裳,脸上抹得乌黑,却掩不住通红的眼眶。
\"胡闹!\"辛兮瑶揪住他耳朵,\"边关文书都下来了...\"
\"我就送送小妹!\"少年声音哽咽,\"北境那么远...\"
辛久薇突然将一枚铜符塞进他手里。符上刻着睚眦衔剑的图案,正是那夜萧珣派人悄悄塞在她包袱底层的。
\"收好。\"她压低声音,\"遇到穿黑甲佩狼头刀的军队,出示这个可保命。\"
辛兮瑶解下颈间玉坠时,指尖微微发抖。羊脂玉上飞凤的翎羽根根分明,背面的古怪符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母亲临终前说...\"她为妹妹系上红绳,\"见符如见人。\"
辛久薇突然抱住兄姐。恍惚间又回到前世诀别那日,只是这次她闻不到血腥气,只有长姐衣襟上的沉水香,和兄长铠甲上的铁锈味。
\"等我回来。\"
马车驶出长亭时,她没有回头。官道两旁的红枫如火,一如前世她被迫入京那年的景象。只是这一次——
\"唰!\"
车帘突然被劲风掀起。远处山巅上,一道玄色身影勒马而立,肩头的白麻孝带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