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梧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小姐平日里最是细致,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丢了发簪。
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她捡起玉簪,攥在手心,转身就往唐府的方向狂奔。
她跑得太快,甚至撞倒了一个路人也来不及道歉,嘴里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念叨:“出事了,出事了……”
唐府,唐洵隐的院子。
洛长君像门神一样守在院门口,拦住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下人。
“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唐洵隐正靠在床头,双目紧闭,调息着体内被引动的乱窜的毒素。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慕悠漓临走前的叮嘱还在耳边,让他好好躺着,不准动用内力。
可他怎么可能真的躺得住。
“砰!”
院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洛长君一个趔趄,差点被撞倒。
“绿梧姑娘?你这是……”
绿梧像一头发疯的小兽,根本不理会洛长君的阻拦,疯了一样冲进屋里,扑到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凄厉,“不见了!”
唐洵隐猛地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寒光一闪。
“说清楚。”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和小姐百草堂买药,路过一个巷子,她让我去买杏仁酪,说在原地等我,可我回来,她就不见了!”
绿梧摊开手心,那枚玉簪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她哭着说:“我在巷子里找到了这个,她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被人抓走了!”
唐洵隐的目光落在玉簪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他前些日子,亲手为她挑的。
一股暴戾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迸发,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强行压了下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公子,您的伤!”洛长君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滚开!”
唐洵隐一把推开他,动作之快,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身中剧毒的重伤之人。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桌角站稳,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病态的潮红。
他眼中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与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祁巫!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居然敢动她!
“洛长君!”
“属下在!”
“传我命令,封锁京城九门,许进不许出!全城搜捕,任何可疑的马车、宅院,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徐铭锦呢?”
“徐先生在外面候命。”
“让他立刻去查祁巫在城中所有的落脚点、暗桩,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是!”
洛长君看着自家主子眼中的血丝,心中骇然。
他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失态的模样,那种仿佛要将整个京城都掀翻的怒火,让他心惊胆战。
唐洵隐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大步向外走去。
“公子,您要去哪儿?您的身体……”
“去找他。”
唐洵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他若敢伤她一根头发,我要他整个三皇子府,陪葬!”
……
不知过了多久,兜头的麻袋终于被扯开。
刺眼的光亮让慕悠漓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她才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四壁都是冰冷的石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
她被反绑在一张坚硬的木椅上,手腕被粗粝的麻绳勒得生疼。
在她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背光的影子。那人身形修长,负手而立,即便看不清面容,那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也扑面而来。
“慕姑娘,别来无恙。”
一个略显阴柔的嗓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却让人听了无端地背脊发凉。
慕悠漓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祁巫。
她瞬间将这个声音与昨夜在马车外听到的那个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原来昨夜的偶遇,也并非偶然。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盯上自己了。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后脑,但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她抬起头,平静地与那片阴影对视。
“原来是三皇子殿下。”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情绪,“不知殿下费这么大周章,将我一个弱女子请到这里来,所为何事?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别致了些。”
祁巫似乎是笑了一下,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烛光勾勒出他俊美却失之阴柔的脸庞,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审视感。
“慕姑娘果然是聪明人,也够胆识。”
他踱步到慕悠漓面前,微微俯身,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唐洵隐昨夜回府,伤得重不重?我听说,他挨了一刀,刀上还淬了点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慕悠漓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慕悠漓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三皇子殿下对自己手下人的刀法这么没信心?伤得重不重,毒得深不深,您派人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来问我这个外人。”
祁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直起身,绕着慕悠漓的椅子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敲碎的瓷器。
“慕姑娘,我劝你不要跟我耍这种小聪明。”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股阴冷的腔调,“唐洵隐体内的焚心,是我亲手下的。昨夜那一刀上的腐骨,也是我特意为他准备的,两种奇毒相遇,会是什么滋味,想必身为医者的慕姑娘,比我更清楚。”
他停在慕悠漓身后,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现在,应该已经毒发了吧?是不是浑身滚烫,痛不欲生,离死不远了?”
慕悠漓用力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破。
她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暂时压制住了唐洵隐的毒。那是唐洵隐现在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