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大了。
她们两个离开那家店的时候雪已经积到了脚踝。
唐粥粥心满意足的把这些东西丢到储物空间里,身边的老婆已经又换了一套皮肤。
周饭饭嚷嚷着要去吃饭。
她换了一身香槟金的礼服裙,颈链加背云,连大腿上都带了一串亮晶晶,若隐若现的垂在露出的小腿上。
像是某位老饕精心给自己准备的食物上洒落的金箔。
餐厅是一家专门吃炖猪肘和芝士火锅的老店,于是进门纯肉拼盘就先上了几份,招牌菜炖炸烤的各来一遍。
那店员本来还端着矜持的腔调慢条斯理的介绍,很快就记菜记得手里火星子都要抡出来了。
“酒……”周饭饭看着酒单舔舔嘴唇,眼睛偷偷抬起来打量唐粥粥的态度,然后对上了一双危险的粉瞳。
“一瓶?”龙睁大了可怜巴巴的眼睛,秾丽的眉眼蹙起,嘴唇鲜艳欲滴,可是竖起的手指却是可恶的三根。
唐粥粥微微一挑眉,把她三根手指掰成了一根,对着店员微笑:“一瓶罗曼尼康帝,两个杯子谢谢。”
酒肯定还是要一点的,约会嘛,总得多一点氛围感。
网上都是这么说的。
餐厅里有乐手在拉小提琴,是肖斯塔科维奇的浪漫曲,芝士小火锅已经上来了,六种不同的奶酪融化在白葡萄酒里,伴随肉豆蔻的香气弥散出来。
这家是改良过的吃法,配了香蒜烤面包、烤肠、伊比利亚火腿和一些蔬菜,陶瓷拼盘上摆着两个精致的长柄银叉。
奶酪的独特香气在空中蔓延,琉璃窗外是漫天飞飞扬扬的大雪。
已经有人开始拍照,开始堆雪人,胡萝卜鼻子纽扣眼睛,树枝做手,堆的一个比一个难看。
唐粥粥深吸一口气,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可是手却在微微发抖。
她终于拿出了那束花。
都被你夸过了,不送一份多不好。她这样想着,脸颊却忍不住发红,也不是说送爱人一束花是多么羞耻的事情。
只是这场面太正式,太温情,暖风熏得她眼底都开始潮湿。
对面的周饭饭愣愣的看着她,也看着她怀里这一大捧粉玫瑰,那家花店的设计师是很有水平的,色彩搭配和谐,映衬着对面爱人的一双水润的眸子像是被嵌在花丛中的宝石一般。
“哇……哦。”不知为什么,周饭饭也有点紧张了,她小心翼翼的把花接过来,抱到怀里了,闻到花香味了,还在傻乎乎的看着唐粥粥,问:
“送我的吗?”
唐粥粥一颗紧绷的心脏瞬间松软下来,无奈的看着这条好像突然手也不知道怎么放,脚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笨蛋:“那还能是送谁的啊。”
周饭饭眨眨眼,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怀里的花,终于笑起来,一双眼灿若融化的金水,她小小声的说:“……想亲你。”
那眼神过于坦诚,过于直白,又或者是陶瓷锅的火光将两张美丽的脸映红。
唐粥粥叹了口气,深恨自己今天的这个约会设定,她们只是两个“普通人类”,普通人类自然不可能控制着这一餐厅的人突然都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看对面。
她拿起留在桌子上的乐曲单硬卡片,将它夹在两指间竖在脸前遮掩,轻巧起身朝着对面俯首——
于是那张A4大小的纸张之后,白金色的瀑布与浓黑色的岩流汇聚,巨龙摘到了星。
……
那天晚上她们最后也没赶上电影的开幕式,于是周饭饭又一次错过了她喜欢的玛玛哈哈。
倒也不是不可以去靠钞能力让放映员重新为她们放一遍,只是周饭饭拒绝了,甚至连后面的半部都没有去看,两个人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甚至跨过了飞雪与乌云。
下雪的夜晚天空是魔魅一般的红色,但是到了这种高空,那些折射反应都悉数消失了。
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一片静谧的深蓝,和无数细小的闪耀在这深蓝之上的碎钻,脚下是翻腾的云海,或许哪个地区有暴风雪,隐隐可见雷光闪烁。
一条比乌云更巨大的黑龙静静的悬浮在这万米高空,她的头顶盘腿坐着一个女人。
此刻只有她们两个共享这壮阔的无边景色。
唐粥粥的心突然感到安宁。
“饭饭,你看到的虚空是什么样的?像星星一样吗?”她抚摸着身下厚厚的冰凉的鳞片,突然开口。
头一次,她的爱人没有对这个问题再做回避,巨龙沉默了许久,轻轻用角蹭了蹭她。
“……像一棵树。”她轻声回答。
那个词汇并不是唐粥粥熟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它像是一种具有含义的音调,她立刻便听懂了,可是随即便只剩下了与之相关的含义的记忆,对那个词语却毫无印象。
可是随着这句话落下,仿佛无边天际之外有一股莫名的意志对她发出了警告,连同眼前这片天幕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震颤。
唐粥粥心底一沉,这次她感受到了,不是道师的屏障,而是来自更高处,仿佛存在于亘古的不朽格律。
可是也仅限于此,因为与此同时,巨龙一双如同熔炉般炽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锐利的细线。
唐粥粥听到了不知从何而起的喃喃呓语,男女老少的声音,各种语言,各种口吻,那是天地汇聚的无边恶意,她愕然于这从未接触过的力量,甚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股莫名的气息又消失了,连同刚刚的呓语声一起。
“……嗝。”周饭饭像是吞下了一口硬邦邦的空气,不耐烦的咀嚼着,还不忘安慰她,“没关系啦,放宽心。”
唐粥粥听着身下龙因咀嚼而产生的震动,意识还有点没缓过来,她有预感,她刚刚接触到了与她完全不在同一层次的交锋。
“刚刚那是……法则?”她努力找了自己认知中的很多词汇,最终却只有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嘴里滑脱了出来。
那感觉有点像她最初听不清利维坦的真名一样,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影响着她的认知和感官。
周饭饭艰难的把那口东西咽下去了,伸出龙爪从唐粥粥的随身空间里掏了一大桶今早打包的原味豆浆出来漱口。
“呃好恶心,像是在吃屎。”她干呕两下,把塑料桶用龙焱焚烧干净,才慢吞吞的对唐粥粥继续说,“也可以这么说。”
“不过实际上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具体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