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格仔谂到嘅》(粤语诗)
文\/树科
原稿纸,一张,一张张
一张张,一格,一格格……
爱写嘢,细个,细细个
坏习惯,一天,一天天……
爬哈爬,行哈行,睇哈睇
一格格,一天天,喺天格……
天格地,地格天,格天地
我一格,又一格,天天格……
天天格,格度格,格外格
格嚟格,格格唔完嘅,系格惗……
《树科诗笺》2025.3.11.粤北韶城沙湖畔
《文字囚笼与精神漫游》
—— 论《爬格仔谂到嘅》的语言狂欢与诗性哲学
文\/阿蛋
一、粤语诗学的独特语境与语言张力
在当代汉诗的多元版图中,粤语诗以其鲜活的方言特质构筑起独特的审美空间。树科的《爬格仔谂到嘅》(粤语,意为 “在稿纸上想到的”)犹如一场文字的狂欢,将粤语口语的灵动与诗歌韵律的精巧熔铸为一。粤语作为保留大量古汉语词汇与语法结构的方言,其九声六调的语音系统本身就蕴含着天然的音乐性。诗人通过 “格仔”“写嘢”“睇哈睇” 等极具地域特色的词汇,打破了普通话诗歌创作的常规语言秩序,在音形义的多重维度上重构了诗歌的表意空间。
法国语言学家本维尼斯特曾指出:“语言不仅是交流的工具,更是认知世界的方式。” 粤语诗歌的创作本质上是对主流语言霸权的解构与反抗。在《爬格仔谂到嘅》中,“原稿纸,一张,一张张 \/ 一张张,一格,一格格” 的重复句式,通过量词的叠加与排列,形成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这种语言策略与韩东《有关大雁塔》中 “有关大雁塔 \/ 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 的重复手法异曲同工,皆是通过语言的自我增殖,消解传统诗歌对意义深度的执着追求,转而将语言本身作为审美对象。
二、重复美学:时间与空间的双重解构
全诗以 “格” 为核心意象,构建起严密的语言迷宫。“格” 既是物理意义上稿纸上的方格,又是精神层面思维的桎梏与秩序。诗人通过 “爬哈爬,行哈行,睇哈睇 \/ 一格格,一天天,喺天格” 的句式,将书写行为具象化为在方格中的爬行。这种隐喻使人联想到卡夫卡《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的异化状态 —— 当文字成为囚禁思想的牢笼,书写者反而沦为被语言支配的 “虫豸”。
在时间维度上,“坏习惯,一天,一天天” 的重复暗示着写作习惯的惯性与无奈。这里的 “坏习惯” 带有自嘲的意味,却也暗含着对创作宿命的深刻认知。正如艾略特在《荒原》中通过重复的 “死者埋葬死者” 揭示现代文明的虚无,树科以 “天天格,格度格,格外格” 的时间循环,展现出创作者在文字世界中永无止境的精神漫游。每个 “格” 既是时间的刻度,又是空间的坐标,将书写行为定格为永恒的当下。
三、空间诗学:从 “天格地” 到 “格天地” 的哲学思辨
诗中 “天格地,地格天,格天地” 的三重变奏,完成了从物理空间到哲学空间的升华。“天格” 象征着宇宙秩序,“地格” 指向大地规则,而 “格天地” 则将书写者置于与天地对话的主体地位。这种空间认知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 “天人合一” 思想形成互文,却又以现代诗歌的碎片化语言解构了古典哲学的完整性。
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空间是社会关系的产物。” 在《爬格仔谂到嘅》中,稿纸的方格不仅是物理空间,更是社会文化规训的隐喻。当诗人宣称 “我一格,又一格,天天格” 时,实际上是在对抗语言与思想的标准化生产。这种对抗在 “格格唔完嘅,系格惗”(意为 “格格不完的,是思考”)中达到高潮 —— 文字的无限增殖最终指向思想的不可穷尽,语言的牢笼反而成为精神自由的催化剂。
四、口语诗的现代性突围与文化身份建构
作为粤语口语诗的典型文本,《爬格仔谂到嘅》展现了方言写作在当代诗歌中的现代性突围。口语诗的兴起打破了 “诗庄词媚” 的传统审美范式,使诗歌回归日常语言的鲜活现场。诗人通过 “爬哈爬”“睇哈睇” 等充满生活气息的叠词,消解了诗歌的神圣性,将创作还原为普通人的生存体验。
这种口语化写作策略与美国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 “没有观念,只在事物中” 的诗学主张遥相呼应。然而,树科的粤语诗更承载着独特的文化身份诉求。在全球化语境下,方言写作不仅是语言选择,更是对地域文化记忆的守护。当 “格” 字在诗中不断重复,它既是书写者的个人印记,也是粤语文化圈的集体符号,在语言的重复与变奏中完成文化身份的建构与确认。
五、结语:在方格中寻找自由的悖论
《爬格仔谂到嘅》以其极具实验性的语言探索,为当代粤语诗歌提供了新的审美范式。诗人在稿纸的方格中爬行,看似陷入语言的囚笼,实则通过重复与变奏的诗学策略,实现了精神的自由漫游。这种悖论式的创作状态,恰如本雅明笔下的 “星丛”—— 每个 “格” 都是独立的意义单元,在相互碰撞中迸发新的诗意可能。当我们在方格中寻找自由时,或许正是这些被框定的文字,构成了通向无限的精神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