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嘅完美》(粤语诗)
文\/树科
人性嘟有完美嘅?
冇得完美嘅人性
点会有得完美嘅技巧……
完美嘅喺黄梁
完美嘅喺人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
完美嘅喺边度?
梗系唔喺琴棋书画
唔定噈喺面部手脚……
《树科诗笺》2025.5.12.粤北韶城沙湖畔
《方言褶皱里的完美悖论》
—— 论树科《艺术嘅完美》的诗性思辨
文\/阿蛋
在当代诗歌日益走向概念化与形式化的语境中,树科的粤语诗《艺术嘅完美》以独特的方言质地与深邃的哲学叩问,撕开了现代汉语诗歌的语言表皮,暴露出艺术创作与人性本质的永恒矛盾。这首创作于粤北韶城沙湖畔的短诗,用粤语特有的市井腔调与诘问式节奏,构建起关于 “完美” 的多维思辨场域,在看似直白的口语表达下,隐藏着对艺术本质与人性困境的深刻洞察。
一、方言解构与诗性重构:粤语的独特表意功能
粤语作为岭南文化的活化石,其独特的声韵系统与语法结构赋予诗歌鲜明的地域色彩与情感张力。《艺术嘅完美》中,“嘟”“点”“噈” 等极具辨识度的粤语虚词频繁出现,不仅打破了普通话诗歌的书面语惯性,更在口语化表达中注入了鲜活的市井气息。这种方言的运用,绝非简单的地域符号堆砌,而是通过语言形式的陌生化,迫使读者重新审视诗歌内容的哲学内核。
语言学家王力曾指出,粤语保留了大量古汉语词汇与语法结构,其九声六调的语音系统在诗歌创作中具有天然的音乐性。在本诗中,粤语的抑扬顿挫与诘问句式形成共振,如 “人性嘟有完美嘅?\/ 冇得完美嘅人性 \/ 点会有得完美嘅技巧……” 的递进式追问,通过语调的高低起伏,强化了诗歌的思辨力度。这种语言特质使诗歌在表达哲学命题时,避免了抽象说教的空洞感,转而以贴近生活的口语化表达引发读者共鸣。
同时,方言的使用也构成了对主流诗学话语的潜在反抗。在普通话主导的诗歌创作环境中,粤语诗歌以其独特的语言形态,为当代诗歌开辟了新的表意空间。它提醒我们,诗歌的生命力不仅存在于标准语言的精致雕琢中,更蕴藏在民间语言的鲜活表达里。正如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所言,艺术的灵光往往诞生于对既有规则的突破,粤语诗的方言特质正是对这种艺术灵光的追寻。
二、悖论书写:完美的解构与重构
《艺术嘅完美》的核心价值,在于其对 “完美” 概念的颠覆性思考。诗歌开篇即以诘问 “人性嘟有完美嘅?” 抛出命题,直接否定了人性存在完美的可能性。这种否定并非简单的价值判断,而是基于对人性本质的深刻认知。荀子 “性恶论” 强调人性本恶,需通过后天教化约束;孟子 “性善论” 虽主张人性向善,但也承认现实中人性的复杂。树科在此基础上,将人性的不完美与艺术技巧的完美追求形成对照,揭示出艺术创作中永恒的矛盾:不完美的人性如何孕育出完美的艺术?
诗歌第二节进一步拓展这一悖论:“完美嘅喺黄梁 \/ 完美嘅喺人心 \/ 人心不足蛇吞象……” 通过 “黄粱” 这一源自唐代传奇《枕中记》的经典意象,将完美定义为虚幻的梦境,而 “人心不足蛇吞象” 的民间俗语,则直指人性的贪婪与永无止境的欲望。这种将经典意象与民间智慧并置的手法,使诗歌在文化厚度与现实关照之间达成平衡。正如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强调的,优秀的诗歌必然是对传统的创造性转化,树科在此巧妙运用文化符号,深化了对 “完美” 的哲学解构。
第三节以 “完美嘅喺边度?” 的终极之问,将思考引向更广阔的维度。诗人否定了 “琴棋书画” 等传统艺术形式与 “面部手脚” 等外在表象作为完美载体的可能性,却未给出明确答案。这种留白处理,恰如禅宗的 “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将对完美的追寻从具体事物引向形而上的思考。它暗示着,完美或许根本不存在于物质世界,而存在于人类对完美的永恒追求过程中。
三、诗学启示:艺术创作的本质追问
《艺术嘅完美》不仅是对 “完美” 概念的哲学探讨,更是对艺术创作本质的深刻反思。诗歌通过否定人性与物质世界的完美,实则肯定了艺术创作中蕴含的超越性力量。正如德国哲学家康德所言,艺术的价值在于其 “无目的的合目的性”,艺术创作并非追求现实的完美复刻,而是通过不完美的人性,创造出超越现实的精神境界。
在当代艺术日益陷入技术崇拜与形式主义的背景下,这首诗的现实意义尤为凸显。它提醒创作者,艺术的完美不在于技巧的炉火纯青,而在于能否真实反映人性的复杂与矛盾。就像梵高的《星月夜》,其笔触的粗犷与色彩的浓烈,恰恰是艺术家内心不完美的情感投射;又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通过对人性阴暗面的深度挖掘,展现出文学的永恒魅力。
从诗学角度看,《艺术嘅完美》的价值还在于其对诗歌功能的重新定义。它不再满足于抒情或叙事的传统功能,而是将诗歌作为哲学思辨的载体。这种诗学转向,与 20 世纪以来 “诗与思” 的融合趋势不谋而合。海德格尔认为,诗歌是 “语言的最高形式”,它能揭示存在的真理。树科的这首诗,正是通过方言的独特表达与哲学的深度思考,在当代诗歌中开辟出一条新的言说路径。
四、结语:在不完美中追寻完美的诗性之光
树科的《艺术嘅完美》以粤语为媒介,以悖论为武器,完成了对 “完美” 概念的诗性解构与重构。诗歌在方言的市井烟火与哲学的深邃思辨之间,搭建起一座沟通现实与理想的桥梁。它告诉我们,艺术的完美或许永远无法企及,但正是这种对完美的永恒追寻,赋予了艺术超越时空的生命力。
在这个追求效率与标准化的时代,这首诗犹如一剂清醒剂,提醒我们重新审视艺术创作的本质。它让我们相信,真正的艺术不在于对完美的虚假粉饰,而在于对不完美人性的真诚面对。正如诗歌中未给出完美的答案,艺术的真谛或许就隐藏在这种永无止境的追问之中。当我们在粤语的独特韵律中重读这首诗时,感受到的不仅是语言的魅力,更是一个诗人对艺术与人性的深沉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