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体会到这熟悉的行为与意愿相反的感觉,安昊宁猛然意识到,在这片区域中,除了这个毁灭一切的熵增游荡者外,还有另外一个游荡者。
刚想通过调整自己的意图,用自我催眠技巧停住身形,一张深渊巨口已在他前方张开。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面前的熵增游荡者就将他吞入了体内。
剧痛,足以让意识粉碎的剧痛。如果说之前熵增对安昊宁的影响是让他加速衰老,那么现在就是由内而外的一次次分解。
在被吞噬的瞬间,安昊宁的身体就开始了溃散的进程。
他的身体组织,仿佛早已经过了千百万年的氧化,在游荡者体内不断风化,逐渐变成飞灰。一如他从那些残魂的记忆中,看到的那场实验事故一样。
他体内的防御阵法,也只能稍稍减缓这一崩溃的过程。
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绚丽的场景,生死危机的降临,就是这么平静且突兀。
感受着体内阵法快速修复,却依旧在走向毁灭的身躯,在尝试虚化身体并发现没用后,安昊宁心中轻叹:到此为止了吗……
随着脑细胞的大量溃散,安昊宁的思维能力也越来越弱。
过去的他,也曾经历过各种各样的险境,即便是再危险的情况,他也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
而当下,他明白自己已没有了机会,以仅剩的精神力,向探测液滴下达了离开遗迹的指令后,静静观察着自己身体溃散的过程。
此刻,他身体的总质量已溃散了一多半,甚至可以说已看不出人形。哪怕现在出现什么奇迹,游荡者不再影响他,他也依旧不可能活下来。
这就是死亡吗?已经没有发声器官的安昊宁,在心底呢喃。
从记事起就在修炼《掌控》的他,还是第一回体会到这种全面失控的感觉。
他无法掌控的,不仅是自己濒临死亡的身躯,还有一切与他有关的事物。对真相的追求、对宇宙与未来的期待。
在这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刻,他意识朦胧地感受着自己的各种执念。即将化作尘埃的安昊宁,本就不算活跃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沉寂。
有记忆以来一直在学习掌控各种事物的他,在这一刻,已经连自己的思维都无法掌控了。
“不是吧,这小子真的要把自己给玩死了!他要真死了,我怎么办?独活不了啊!”
单兵甲的系统中,一道隐藏已久的意志,看着几乎要彻底湮灭的安昊宁,语气真的有些慌了。比现在的安昊宁还慌。
不久前,他为了攻克空间膜的防御系统,消耗了太多能量,以至于休眠了几天。结果这刚醒过来,就面临安昊宁即将挂掉的事实。
最关键的是,那位大神将他和安昊宁的灵魂绑定在一起,如果安昊宁死了,他也将彻底消散。
来不及多想,他就要施展手段先将游荡者驱离,再做打算。
被熵增笼罩的区域,一道怡然自得的虚幻笑声打断了他的行动:“原来,每个生灵,生来就是本性自足的。”
随着安昊宁的声音响起,他在游荡者体内的残躯和精神力彻底消散于无形。
高空上,一座立体符阵凭空显现,以这座阵法为核心,一道人形轮廓快速凝聚。人影的嘴唇未动,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却在整个遗迹中回荡。
“我是谁?谁又是我?我是过往一切经历的总和,我是当下一切思维和感受的体验者,我也是未来无限的可能。
我和这世上其他生灵、其他事物,有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我在思考中意识到了区别的存在。
我可以对这世上存在的一切表示怀疑,但我绝对无法怀疑自己是否在感受、在思考,每一个有意识的刹那,我都是最真实的自己。
万物与我共存,我于世界唯一。虚空无垠,心外无我。灵魂不灭,真我永存。”随着话语的落下,他的身躯终于凝实。
他在完全失去自己的一瞬间,找到了真我。
随着他身躯的凝实,单兵甲中的那道意识,带着震惊的情绪高速运算着。
梦呓般地低声喃喃:“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在寻道期就能掌握虚化神通。进入真我境后,无需任何辅助和引导,直接突破原有肉身的限制,成就了无禁魂躯。
这可是绝大部分世界境修炼者,都做不到的。看来,他以后不会被故里星人族贫弱的修炼天赋所束缚。这难道就是主上对他青眼有加的原因?”
安昊宁低头向下望去,那在寻道期根本无法直视的游荡者,在他的眼中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团不吸收也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物体。说它漆黑,视线却能清晰穿透它。说它透明,那种象征着死寂和终结的黑暗,又比安昊宁见过的任何黑色都要深沉。
现在安昊宁看着它,就能隐约明白,这世上的一切为什么不能永存。当所有能量不再流动,世间万物终将迎来永恒的寂灭。
“这就是熵吗。”见游荡者再次向自己逼近,半空中的安昊宁向后退了一步,恰好离开了对方能力影响的范围。
他抬起右手,食指向前轻轻一点,灵魂力的波动在空中荡开,呼吸间已覆盖了整座遗迹。
想正面硬刚游荡者,哪怕境界突破了,他依旧无能为力。但凭借现在富裕的灵魂力,他完全可以施展超大范围的群体思维灌脑。
随着安昊宁灵魂力的荡开,整个禁忌遗迹中的各种游荡者,行动在这一刻统一静止了。
还在赶路的小魅龙,猛地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两只粉嫩的小耳朵一抖一抖的,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兴奋之色。它敏锐的意识到大腿好像变得更粗了!
它正准备继续赶路,忽然见到边上的草丛中,有数个颜色不同的圆球钻了出来。用和他差不多的神情,望着安昊宁所在的方向。
看到这些同类的一瞬间,魅龙的好情绪荡然无存。没和任何一只同类打招呼,它立刻神情坚定的发足狂奔。
那个两脚兽是它先碰到的,谁也不许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