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浑身哆嗦了一下,嗓子里带着颤音:“谁?”
男人宽厚的手掌抚在云枫背上,一下一下,温热的掌心就像燃烧的木炭一样滚烫,让云枫情不自禁地想退缩,想逃避。
他浑身上下都是发凉的,蜷缩着身子,尽力挣扎开,与那只手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把头深深埋在腿弯里,蜷曲着身子,胳膊弯曲着挡住了头,是一个极其戒备的姿势。
王威笑起来,有点若无其事地道:“你到底怎么了?放开手给我看看。”
云枫始终没有松开,王威皱了皱眉,径自把他的手掰开,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面对着自己。
这一眼,王威就愣住了。
眼前这张俊秀美貌的脸,在昏暗红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妖异绮丽,冷汗已经把这张脸打湿,泛出晶莹的水汽,这对美丽清冷的眸子此时也像是笼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平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只是此时这眸光中流露出痛苦翻搅的神态,薄薄的唇也毫无血色,喉咙间无意识地溢出呻吟之声。
王威眸光沉了沉,扶住云枫的后脑,以非常镇定的诱导性口吻道:“你看见什么了?想起什么了?”
云枫的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脑袋后仰,试图避开王威的那只手,中途却忽然无力地瘫软下去,抱着脑袋,声音里是无限嘶哑压抑的痛苦:“别过来!别过来……我没有杀你们……我……”
喊到一半,云枫忽然顿住了,喘不过气来似的,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然而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也越发涣散。
王威若有所思,把云枫揽入自己怀里,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刚才进隔壁房间了,是吗?”
云枫说不出一句话,眼前越来越模糊,天花板的晃荡与压迫越来越迅速,沉重,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逼仄的黑暗牢笼,稍微一挣扎,就是无穷无尽的痛楚与压抑。
王威继续以非常平淡的语气道:“你要是没那么多好奇心,不去探究那间房里有什么……其实,这个神经毒素没那么容易发作的。”
云枫蓦地一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耳朵里不断地响起那个轰鸣,裹挟着这个低沉嘶哑的男声,席卷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其实,这个神经毒素没那么容易发作的。”
“你——”云枫好不容易从窒息中挣扎出发音的本能,嘶哑着咳嗽道,“你……你不是解了吗?”
王威笑了一下,轻轻拍拍云枫的后脑勺,在他耳边低语,语气堪称温柔:“你忘了,这是慕凌的手下持有的东西,我有的,只是相似的代替品。当时解了,不代表以后它就永远不会发作,你懂吗?”
云枫浑身剧震,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试图脱离王威的掌控。
王威却不疾不徐地没有反抗,任由云枫挣脱开自己的钳制,却没爬几步,就失去了力气,停止了移动。
云枫猛地回头,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你杀了我吧!快点!动手!”
王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现在,都没有自我了断的力气了吗?我说了,我需要你,我杀你干嘛?倒是你应该问问,慕凌他们那个毒刃集团,发明这种神经毒素干什么?——而且,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神经毒素除了麻痹神经,它还掺杂了什么其他东西?”
云枫一瞬间的表情彻底崩溃了,王威却好像视而不见似的,接着道:“慕凌手下的狙击手,用的子弹上抹了这种毒药,那个狙击手是专门拿它来对付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难道慕凌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这一切,难道就不可能是慕凌授权下的一个阴谋吗?目的就是——他要采取一切手段,把你控制在掌心!”
云枫只觉撕心裂肺的痛,哽咽着道:“不……不会的,那他……干嘛还要带我来……这里,求医?”
“啊。”王威好像才想起来这一茬,“那当然是故作深情了,不这样,他又怎么洗脱他是故意的那个嫌疑呢?又怎么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呢?但是本身,这种东西就没有解药的,你只能……尽量避免接触类似药物的场景……比如说,隔壁那个包房,那里的空气对你的刺激是很大的,容易引发……你现在一系列的感觉。你懂吗?”
云枫用力把头埋在膝盖间,努力抵抗内心的那股绝望,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绝望的潮水已经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吞没,渣都不留。
他忽然想起那个筒子楼里灰暗房间里的孕妇,他一瞬间非常害怕,也非常厌弃自己,他不愿意有那样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云枫含混不清的嗓音已经破碎且凌乱,颤抖着道:“你……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你不要……不要对我抱有希望了……研究员有很多,都可以帮你……帮你……”
王威用力扳住云枫的头,迫使他抬起脸来,那双好看的眸子已经噙满了泪花。
“不行。”王威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从你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不,是变了,变得越来越浓厚。就像酒一样,越酿越香。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所以我不会杀你。”
云枫有点难以置信地大张着眼睛望着王威,王威用手轻轻抚着云枫的脉搏,柔声道:“所以你要快点振作起来,研制解药,这样,不仅是对医药行业的重大突破,也是救你自己的途径。”
说着,王威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毫不迟疑地扎进了云枫的血管里。
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显得极其细小,甚是可怜。
云枫本能地颤了一下,又被王威死死按住,直到液体全部推入血管,王威才拔出针头。
他手法极好,一点血都没有出。
云枫的眼睛却大睁着,表情呆呆的,似是从惊恐中还回不过神来。
王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认道:“现在怎么样,还有看见什么幻觉吗?你要怪就怪慕凌他们为什么要研究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喂,还疼吗?怎么不说话?”
许久,云枫的眼珠才转动了一下,视线扫到王威脸上,似乎是认真辨认了一下他是谁,然后开了口,嗓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没事了……”
王威舒了口气,把云枫抱到床上:“没事就好,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可千万别到处乱走了,他们还玩着呢,正到兴头上。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云枫怔怔地呆了半晌,敷衍地点了下头,目光扫到这间包房的各个角落。
原来这房间是开着灯的,昏暗的浅红色的光芒映衬出暗红色的墙纸和大红色的地毯,房间的布置也非常暧昧,有巨大松软的水床,还有吊在半空的类似荡秋千的一张床,周围还有大团大团的红玫瑰,墙壁上挂着一些绳子和锁链之类的器具,床头柜上还摆着插花,台灯上吊着挂饰。
这里就仿佛是新郎新娘新婚燕尔的大红新房,喜庆又热闹,完全不似自己方才看到那般阴森可怖。
云枫缓缓舒了口气,原来墙壁上的不是血啊……
但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还是感觉有点怪异。
毕竟,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陌生男人,而且房间里玫瑰花散发着新鲜的香气,像是刚摘来的。
这包房,难道是刚刚布置的?
王威见云枫大睁着眼睛,眼睛里满是迷茫,便轻笑了一声,玩弄着他的长发发梢,笑问:“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累了就早点睡觉,不然明天起来又不舒服。”
云枫表情很肃穆,直勾勾地盯着王威,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少有的纯净与惶恐,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这房间是刚刚才布置的吗?”
王威挑了挑眉:“就因为这个呀?对啊,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云枫没有说话,低垂了眼睑,试图逃避王威的目光。
没坚持多久,他就被身体的困倦和疲惫侵袭得进入了梦乡。
睡梦里,他的呼吸还是断断续续,极不均匀,偶尔还有几次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张大了嘴喘气。
王威静静躺在他身边,盯着他苍白的侧脸,眼底划过一抹幽邃的厉色。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要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者?看着他生不如死,你很开心吗?慕凌?
王威在心里把慕凌祖宗十八代咒了几十遍,猛地翻身坐起,把一颗安眠药研磨成粉末,倒进水里,给云枫灌了进去,云枫才渐渐平静下来,彻底陷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