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是个男人,应该是从前面烟花之地逃出来的,受伤严重。”
顾朝颜回头,见墨语掀开车帘钻进来。
“还有气吗?”
“有,但很虚弱。”墨语道,“本来不走这条路的,但主街那边有一辆失控的马车撞翻了很多摊位,还没把道路疏通好,易将军担心夜深不安全,所以才走这条路,没想到就遇上麻烦了。”
“没事,我等一会儿就行。”
“是。”
墨语钻出马车的时候,巷子里跑出来几个大壮跟一个婆子,凶神恶煞的:“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管长风楼的事?”
长风楼?
顾朝颜一怔。
此楼原本在烟花巷柳,没什么优势,靠吹拉弹唱勉强维持,但就在五年前,楼内来了一位琴师,名叫萧弦,无论什么曲子,他都能弹出自己的味道,短短半年,就成为长风楼的头牌琴师。
最重要,他弹奏的曲子,总会勾起客人隐藏在深处的哀伤,痛哭一场后便能畅快淋漓,因此被人极其追捧。
如今,他的一首曲子,价值百金。
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听他弹奏一曲,都要排队等候。
顾朝颜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上一世,自己当时不知道弟弟已经在算计了,自己以为跟弟弟不好,是因为自己真有问题,她就想到了这位琴师,想着如果能见他一面,听他弹奏一曲,是不是抒发一下心中的郁结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还没与长风楼取得联系,自己就下狱了。
“墨语。”
回神的顾朝颜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墨语立马掀开车帘。
顾朝颜缓缓下了马车,看向刚才口出狂言的人:“你们的人,冲撞了本宫的马车,还说本宫是阿猫阿狗?”
“你……你是……”
带头的婆子不认识易子安情有可原,但顾朝颜身为大炎长公主,每年除夕都会前往寺庙为大炎与天下百姓祈福,所以她的样貌,只要是住在京城中的百姓都见过。
“草民该死,草民不知道,这是长公主的马车。”刚才还很凶的几人,立马跪地,身体抖成虱子,言语里满是对长公主的惧怕。
“即便不是本宫的马车,你们楼中出来的人,撞上马车,你们不先道歉,反而觉得人家多管闲事?当真会颠倒黑白。”顾朝颜哼笑一声,“益田,你现在就去顺天府,让李府尹立马过来。”
“是。”
“长公主饶命啊,草民也是按吩咐行事,萧弦要是跑了,草民等人都要死的。”
“你说谁?”
顾朝颜一惊,低头看向被易子安拖到街边的男子,快步走上去:“把他的头发撩开,我看看。”
“哦。”
易子安不知萧弦是谁,但顾朝颜说什么,他就照做。
尽管夜色昏暗,但顾朝颜一眼就看到萧弦左眼下方那颗朱砂痣。
这也是他,最为被人津津乐道的。
说他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那颗朱砂痣,令很多客人都心痒难耐,偏偏他只是个琴师,卖艺不卖身。
“他不是长风楼的头牌琴师吗?怎么落得如此下场?”这世的自己,已经知晓弟弟的算计与野心,自然不用找萧弦,但今日撞见,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客人喝醉了,想对他图谋不轨,结果挣扎间,他把客人给捅死了,那客人是从外地来的,在当地是有都有脸的富商,他的家人要是知道他死在长漏风,肯定要来找麻烦,就在楼主思索要怎么解决此事之时,被关起来的萧弦竟然逃跑了,楼主怕他会走漏风声,所以才派草民等人出来抓人。”
婆子一边说,一边磕头:“冲撞您的马车,是草民的不对,但要是不抓萧弦回去,草民几人的命就没了。”
“富商踏进长风楼之时,你们没跟他说过,楼中的规矩吗?”
“只要是点萧弦的人,要遵守的规矩,负责的小厮至少要说三遍。”
“那不就好了,这个富商自己不遵守规矩,死了也是他活该,至于萧弦,这些年他为长风楼赚到的银子与名利,估计都能骑在楼主头上了,等富商的家人讨要说法,楼主就说他跑了,至今没抓到就成,偏偏还派你们来抓他,你家楼主是不是脑子有坑?”
“呃……”
婆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都是楼主的吩咐,草民几个,也不敢过问。”
“长公主……”
倏地。
靠在墙边的萧弦,痛吟一声倒在地上,四肢并用地慢慢爬到顾朝颜跟前,努力地抬起右手抓住她的衣摆,头上的稻草,面上的血污,不光没掩盖他原本的绝美容颜,反而给他增添一丝异样的美。
就仿佛从天上落入凡间的仙人,散发着源源不断的仙气。
“求求您救救奴,奴不能回去,那个楼主……一直想要控制草民,此事刚好可以成为他要挟奴妥协的缘由,所以他才会派人抓奴。”
美貌不是恩赐,如果一个人无权无势,还很贫穷,美貌就成了灾难。
“长公主,奴会弹琴,天下任何的曲子,都可以弹奏,只要您愿意救奴,奴就是您的人了,求求您……”
萧弦呜咽一声,流泪之时那破碎的样子,连同为男人的易子安都看的于心不忍,“朝颜,要不就把他带回去吧?他这样,回长风楼也是死路一条,他不是会弹琴吗?我记得,你府上之前一位琴师回老家了,倒不如让他试试看?”
“长公主,只要您给奴一口饭吃,草民定会当牛做马地报答你。 ”
望着不停祈求的萧弦,顾朝颜内心有点松动。
而且追捧他的人,得知他成为自己的人,说不定,那些人还会屁颠颠来找自己。
到时候,便能将他们捏在股掌之间,获得有利于自己的情报。
“你入了长公主府,没有你在长风楼赚得多,甚至还会没有自由,你确定要跟本宫走吗?”
“草民愿意。”
萧弦俯身叩拜,额头着地,虔诚而肃穆:“哪怕一辈子待在长公主府中,奴都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