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荀挺拔的双肩含了含,似乎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锦瑟沉默了一瞬,冷声道:“沈大小姐,如果你一日不说出真凶,那么柳氏的冤魂便一日不散。这沈府上下,怕是永无宁日。而柳氏终成厉鬼后,也会去找真凶报仇。”
沈清荀紧紧攥着衣袖道:“长姐,你非要害得全家人不安宁吗?”
“你再不说出凶手是谁,我就只好违背父亲的遗愿,将沈郁南逐出沈家族谱,你们一家人分府别住。”
沈大小姐闻言,身体剧烈颤抖,脸上写满了拒绝:“不,你不能这么做。”
“父亲答应过的,南儿姓沈,就是沈家人。和康哥儿一样,都是沈家的骨血,将来都有资格接任沈家家主之位。”
“所以你就为了沈郁南的前途,所以害康哥儿,甚至对柳氏见死不救?包庇害她的凶手。”
沈清荀指着父亲的牌位,语气里满是忿然。
“父亲今日要是在此,也不会纵容你残害沈家的嫡长孙。沈郁南虽姓沈,他身上流的可是洛家血。”
“来人,去把沈郁南给我带过来。”
“不,不要!”
她急忙拉住沈清荀,满是痛苦的脸上露出几分决绝。
缓缓开口道:“我说……我都说,是我……是我与柳氏争执了几句,失手将她推下了水池。”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俱是一震。
沈二叔的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又黑又皱。
大哥沈龙偏疼女儿,硬要替她招婿入门,还定出许多不以夫尊的规矩。
如今可好?养的女儿贪心不足,歹毒有余。
发生了这家门不幸的丑事。
说是失手?背后的目的任谁一想,都能知道是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柳夫人的声音立即冷厉起来,眼中透着吃人的寒意。
“究竟是为何事争执,让你对她痛下杀手。”
一副是要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意思。
失手这种借口,她绝不能接受,也不可能相信。
洛承一直安静地站在祠堂角落里,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见柳夫人态度坚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沈大小姐发现了,立即开口道:“为了当年罗家的旧事。”
柳夫人听到她说这话,心里一震。
“罗家什么事?”
当年罗景在洪灾中落水而亡,只留下孤儿寡母,后来两人不见了踪影。
罗家在县衙的户籍上被定为绝户。
但罗景生前在乡里置办了许多田地,约莫五十亩地,记在罗家的户籍下面。
罗家人没了,户籍上的田地没人耕种,按理说应当作为荒废的田地,停止交税,交由县衙统管。
洛承是罗家的远房侄儿,便想从县衙将罗家的五十亩地要回来,将来记在他替罗家收养的孤儿名下。
从此罗家也算后继有人,逢年过节,罗景的坟头也有人祭拜。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洛承一查才发现,那罗家的户籍下竟然有两百多亩田地。
而那不用交税的两百多亩田地,不是由县衙统管。
而是实际由沈家掌管,所有收成由雇佣的佃农交到沈家。
当年柳氏嫁进沈家,沈龙又把这两百多亩地作为聘礼送给了柳氏。
因此,如今这两百多亩地真正的主人,变成了柳氏。
洛承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妻子沈大小姐,她十分恼怒。
当时正好看到柳氏一个人留在后院,便上前质问道。
“罗家的田产,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你柳氏的私产?”
一定是柳氏利用其父柳如晖作为江州巡抚的权势,强行霸占了罗家的财产。
柳氏一脸无辜道:“这是我嫁入沈家时,你父亲沈龙赠给我的聘礼,若要问我为何霸占,不如问问你们沈家,为何要霸占他人的财产?”
“她说我们沈家霸占别人财产,我原是不信的,便有些生气。”
沈大小姐说道此处,眼神有意无意地望着沈二叔和沈清荀。
两人的表情不仅难看,还露出几分看蠢人的鄙夷。
沈家当年不过是龙虎山脚下靠捡石头,烧石灰谋生的穷苦人。
怎么在一夜之间发了财,又挣下偌大的家业。
沈大小姐不清楚,他们两人却是清清楚楚。
就连一旁站着的柳夫人也都是心如明镜的。
“就为了那两百亩地,你就故意害死我女儿?”
话题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霸占田产的事情,语气也少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沈大小姐眼眶又湿润了,委屈巴巴道:“我真是不小心的,当时那石面有些滑。我推了她以后也没回头看,就走了。”
“谁知道她落了水都不喊叫两声,就这么死了。”
她当时看到有人站在水池边推下柳氏,等她追了出去后折返时,已经晚了。
沈大小姐说完耸了耸肩膀,眼神无意中对上锦瑟森然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可柳氏在落水之前,分明已经中了毒。”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祠堂忽然暗了下来。
一团黑雾从她背后的油伞中飘散出来,盘旋在沈大小姐的头顶上。
“沈大小姐,这毒也是你下的?”
沈大小姐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可没下毒,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竟是被毒死的。”
不过,柳氏当时却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当时她就预感柳氏活不了了,可她没想到柳氏死得这么快。
柳夫人闻言抬头看向锦瑟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可这是柳氏昨夜托梦告诉锦瑟的,在被人推入水之前,她就已经身中剧毒。
否则后院那个水池,能淹死康哥儿那样的孩童,却不足以淹死她这样的大人。
而且她入水后毒发才会导致都没呼救一声,人就死了。
锦瑟面无表情地抬手,黑雾凝成柳氏的人脸,苍白如纸。
毒血顺着嘴角不断滴落,她狰狞着发出一声嘶吼:“不是你还会是谁,沈家还会有谁想要我死!”
沈大小姐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给你下毒!”
“要怪就怪你知道了那件事,沈家留不得你。”
听到这话,柳氏一双黑沉沉的瞳仁看向正强装镇定的沈清荀,眼中满是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