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后,陈识一袭青衫,骑着马不疾不徐地沿官道往城内而去。
虽孤身一人,但他气质卓然高雅,那些江湖武人只当他是从大势力出来历练的后辈弟子。虽然有些人面露不屑之色,但也无人敢上去多生事端。
一路上,时不时可见三五军汉成群结队,他们额头上刺着字,神情灰败,麻木不仁。
马儿走了一阵,就来到了姑苏城。
此时,蒙军陈兵江北,虎视眈眈,可这姑苏城却防卫松懈。
陈识这一身份不明,又无任何路引凭据的人,进出城池只是交了点入城费就了事,打尖住店也毫无阻碍。
在客栈坐下后,陈识饮着清茶,静静地听着楼下的江湖中人大声喧闹着。
“要说那个女飞贼柳莺莺当真是无恶不作!我听说,前些日子她已经杀上了天香山庄,不仅打死打伤庄内多人,甚至还将人家多年的积蓄一扫而空!”一个满脸横肉的江湖汉子大声说道。
“这有什么?女飞贼不就是这样,到处作恶!要说就在昨天,她还勾引了城内的郑大公子。那郑大公子看她貌美如花,还陪着她一起同游太湖。哪想到湖中央,她就把人家双眼戳瞎,双腿砍断,丢到湖里去了。这女子端的恶毒!”另一个瘦高个的汉子接着说道。
“可不是嘛,据说她从天山而来,还盗了朝廷的宝库,这些宝物可都被她好好地藏了起来,简直是富可敌国!”
“娘的,别让老子看见她,要是老子抓到她,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满脸横肉的汉子恶狠狠地说道。
“呵,听说她生得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赵老大你忍心吗?”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调侃道。
“呸,老子要抓到她,就把她卖到勾栏里面去当窑姐,让她知道咱苏州城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满脸横肉的汉子怒喝道。
“慢来慢来,各位,某这里有藏宝图一卷,据说是那女飞贼带不走那么多金银财宝,与同伙一同藏了起来,各位,这泼天的富贵我也不贪,愿拿出来共享,不多说的,十两银子一份!”
“呸,狗贼,你怎么不去抢!”
“来来,我来,给我来一份!”
……
陈识心中一动,从这些江湖中人的对话中,他也大致知道了现在是什么节点。
结了账后,他没有停留,却是骑着马出了城,又是一路北去。
姑苏城北,山神庙旁。
陈识已感应到道左不远处传来打斗之声,便策马赶去,只见一群江湖中人正围作一团。
场中,一个大和尚推着一口巨大的铜钟,哈哈大笑,与他对峙的是一位峨冠高戴的老者儒生。
那儒生长剑在手,剑气凌厉,以剑对钟,竟不落下风,剑光闪烁,钟声铛铛作响。
那口沉重的大钟在和尚手中上下翻飞,宛如一个听话的玩具,毫无重量一般!
两人斗得难解难分。
“和尚小心!”旁边一绿衫女子惊呼,她容颜绝美,宛如仙子。身旁少年长身玉立,卓尔不群,手中长剑紧握。
那大和尚闪过了对手的杀招,道:“哈哈,和尚我有九条命,哪能那么容易中招!楚仙流,莫不是你在天香山庄待久了,锐气尽失,剑法这般无力?”
楚仙流默不作声,加快了攻击速度,可惜两人又斗了半刻钟,仍难分高下,两人交手的余波,远隔数丈亦能感受到。
陈识细细观察,这二人皆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交手威势已接近通脉巅峰!
于他而言,若仅是如此武力值,那他在这世上已难逢敌手。
身为破限级宗师,一个通脉巅峰又或是一百个通脉巅峰,在他面前,都与常人无异。
然而,二人出招却颇具韵味,虽内力与他相差甚远,但招式精妙,亦有可取之处。
楚仙流收剑而立,淡然道:“野和尚,这小女贼杀我山庄中人,盗走纯阳铁盒,今日你保不了她。”
九如和尚将寒山寺大铜钟扣地,发出沉重声响,道:“老色鬼,和尚我看人极准,这女娃心地善良,与和尚投缘得很,你莫要无中生有,想动她,和尚可不答应!”
另一边,一对中年夫妇与一些江湖人士对一对年轻男女虎视眈眈。
“柳莺莺,你个贱人,勾引我儿在先,现在又搭上这小子,真是淫荡无耻!”中年妇人楚羽怒声道。
“你骂谁贱人?要我说,你们这雷家堡才是个藏污纳垢之处,你那儿子雷星在太湖边对渔家女施暴,被我撞见,我只是打伤了他,未取他性命,已是便宜他了!”柳莺莺反唇相讥。
“你胡说,我儿怎会如此?”中年男子怒不可遏。
“此事众目睽睽,他作恶之时又不作掩饰,这江边渔家皆能作证,如若不信,你们自去查证便可,何须多言?”柳莺莺冷笑。
雷震、楚羽夫妇闻言,心中一凛,自己儿子雷星的品性,他们岂会不知?见二人无言,身后一名汉子越众而出。
“你是何人?”。
“老夫何嵩阳。不过区区一名捕快。”汉子答道。
梁萧却认得他,年少时,此人趁人之危,几度将他与秦伯符逼上绝路。
何嵩阳抬眼看了看二人,又道:“老夫近来囊中羞涩,不知能否向柳姑娘借些银两?”
“你要借多少?”柳莺莺淡淡道。
“不多,七八百万两即可。”何嵩阳笑道。
“老不死,你在消遣我?”
“姑娘妙手空空,从江南一路北上,连皇宫大内都遭你毒手,所盗之物价值连城,区区七八百万两,岂在话下?”何嵩阳反驳道。
柳莺莺摊开双手:“你看我现在两手空空,哪像有钱的样子?”
“那就是你藏起来了。”何嵩阳道。
柳莺莺淡然一笑:“早先的确有不少,但这一路行来,又是大水又是蝗灾,那些钱财早已流水般散去,到了现在早就分文不剩了。”
何嵩阳不可置信道:“姑娘莫要说笑了,江洋大盗可是千刀万剐之罪。”
柳莺莺道:“我天山一派,世代行窃,做的是小偷,而非大盗。”
“姑娘自谦了,这皇宫盗宝都算不得大盗,那这世上还有谁敢称为江洋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