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怎么了,怎么了?谁说没有证据就办不了人?
等一等……小卢西乌斯这才反应过来:谁说没证据了?那八千九百多俘虏难道不是努米底亚人吗?难道不是塞尔托里乌斯的副将普布利乌斯·赫尔图勒乌斯雇佣来的吗?
保守估计,塞尔托里乌斯等人一共是雇佣了一万五千名的努米底亚雇佣军到西班牙来。
那可是一万五千人啊!就算不是一万五千而是八千九百八十九人。难道这些人是抓壮丁抓来的吗?努米底亚人跑得比沙漠狐狸还快,谁能在北非的沙漠里面抓住四处乱窜的努米底亚人,还一抓就是九千、一万的抓?难道努米底亚人是非洲肺鱼吗,在沙土上面拱来拱去?
这么大规模的,有组织的,成建制的雇佣军肯定是有人雇给赫尔图勒乌斯的,这不是很显然吗?谁能一下子雇出一万人?普通的部落可以吗,劫匪可以吗?当然不可以。用脚后跟都能想到是努米底亚国王干的!
小卢西乌斯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小克劳狄乌斯沉默了,其他人也都觉得有道理。养父卢库鲁斯阁下也认可这个说法。
再说了,傻子怎么了,低能儿怎么了?谁说傻子就不能谋反,谁说低能儿就不能办大事?为什么要歧视傻子,歧视伽乌达?
“伽乌达是低能儿难道就不可能是装的吗?”小卢西乌斯说。
“谁装傻子能装几十年,几十年如一日的装傻子还不被发现?这可能吗?”小克劳狄乌斯反驳。
小卢西乌斯摇了摇头:“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吗?”
“不可以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小卢西乌斯说,“几十年如一日的装傻子,那是人的自由。人是自由的,想装傻子就装傻子,想装到什么程度就装到什么程度,想不装了,随时可以不装。
所谓自由其实就是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干,没有人管的。就算是神,神要管教人,那也是在人实践了他的自由之后才会去管教人,他能阻止人吗,阻止不了啊。自由,人是自由的,世界是自由。自由让人眩晕,自由让人惊叹。
舅舅,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就非常明白。
自由先于存在,存在先于本质。
一个人的人设,哪怕是性别,其实也不是天生的,人不是天生如此,人是在自己的生活当中被造就的。自由根本就不是善,自由无处不在,自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因为给的自由太多了。
伽乌达也许一开始不是低能儿,但是他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生存,他得先生存吧?他就演傻子,演低能儿,特别是在朱古达面前,演,然后他就成了傻子。傻子不是天生的,他是被塑造的,是他自己,自由地把自己塑造成了傻子。对吧?
而且,舅舅,谁说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装成低能儿没有被发现?也许有人发现他了,但伽乌达干掉了那个人,这也算是维护自己人设的手段。或者那个人本来就是伽乌达的心腹,隐瞒了下来,外人不知道,对不对?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一番话说得小克劳狄乌斯哑口无言,半晌才说:“要说哲学,还是你行啊。”
“不是我行,小克劳狄乌斯阁下,是因为我看透了人性。”小卢西乌斯说,“退一步讲,如果伽乌达真的是低能儿,他不是还有辅佐他的大臣吗?他的大臣不是低能儿吧?很有可能是他的大臣,比如他的宫相,趁着伽乌达智谋不足暗中勾结赫尔图勒乌斯,给他雇佣兵,不是也有可能吗?而且,如果努米底亚人收了钱,那就必须还给我们,那可都是罗马的财产啊,怎么可以落入努米底亚人的钱袋里去?”
“可是……”小克劳狄乌斯还是有一些犹豫,“毕竟不是伽乌达本人干的啊,我们真的要是打了努米底亚,这……这算什么?凭什么?”
小卢西乌斯笑着说:“算罗马伟大,算罗马具有国际主义情怀,具有国际主义精神!我们帮助伽乌达国王清除身边的坏人,扫清国内的叛乱分子,还包括那些潜在的叛乱分子。这叫做——清君侧,靖君难!”
身为罗马人,从小接受罗马的正规教育的小克劳狄乌斯被小卢西乌斯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天啊,这是什么操作?有些看不懂啊……
虽然说努米底亚是罗马的附庸国,连下位盟国都算不上,可不管怎么说,附庸国也是国,罗马和努米底亚之间是有条约的,是受到法律的约束和保护的。
小卢西乌斯的说法分明就是侵犯他国主权,干涉他国内政,但是,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想要反驳他的话,自己总是……总是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感觉论证过程非常困难,虽然有结论,但是结论需要依托论证和论据,偏偏又找不到。
小克劳狄乌斯嘶嘶哈哈地搜肠刮肚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们这是维护正义,维护公平,怎么可以让努米底亚被一群坏人所左右呢?我们必须帮助努米底亚。”
“可是……但是,努米底亚也许不需要我们的帮助。罗马和努米底亚的条约里面应该没有说这一点。而且,就算人家努米底亚需要帮助,那也必须是国王伽乌达要求罗马帮助,罗马才帮助嘛。”
“他不是傻子吗?对吧,舅舅?他是傻子,他怎么知道需不需要帮助?”小卢西乌斯说,“那么多努米底亚雇佣兵是怎么回事,不言自明。而努米底亚国王伽乌达阁下本人缺乏基本的判断能力,所以说,努米底亚雇佣兵肯定是国王的大臣们欺君罔上,私自决定雇佣给西班牙叛军的。有鉴于此,罗马需要出兵努米底亚,帮助努米底亚清除国王身边的坏人,澄清努米底亚的政治!罗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大爱无疆,因为罗马——善!”
“好!非常好!”卢库鲁斯·普雷斯坦阁下大声地赞成,“我们立刻出兵南下攻打丹吉尔,因为毛里塔尼亚人支持塞尔托里乌斯,他们这么做就是在干涉罗马内政,侵犯我罗马主权,为了扞卫罗马的尊严,我们必须给毛里塔尼亚以教训!
呃……这个……出兵努米底亚,是为了,这个,这个……努米底亚国王伽乌达阁下身边有坏人,我们罗马本着国际主义精神……我们……清君侧,靖君难!小卢西乌斯,对吧,是这个借口吗?”
“借口”这两个字听在小卢西乌斯的耳朵里,让他瞬间明白养父卢库鲁斯阁下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他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但是却没有说破。
可怜,小舅舅还在那里纠结哲学论证问题,卢库鲁斯阁下早就跳过了这一环节。因为天才不依靠论证,天才依靠直觉。把戏和计谋已经早就被卢库鲁斯阁下看穿了。强行论证也不过是陷入别人的彀而已。
八月二十九日,罗马四个军团,包括第七、第八、第十和第十一军团,以及九千罗马同盟军士兵和一万仆从军,共四万四千多人,渡过赫拉克勒斯之柱进攻毛里塔尼亚的扎纳塔部落的丹吉尔城。
在前一天,第九军团向北攻击卢西塔尼亚不愿意投降罗马的其他城市和民社,凯尔特伊比利亚、埃德塔尼亚、切塞塔尼亚以及阿雷瓦西亚等西班牙伊比利亚部落出兵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