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带她离开,她会和我一同赴任。”
宋婉君面露担忧,“夫君,她总归是方家小姐,不好要了她的性命,还是请方家人接她回去吧。”
久久的沉默后。
祝鑫再次开口,“奔者为妾,她已经和我有首尾,方家不会再认她,日后她翻不出天来。”
宋婉君,“夫君是觉得一定能管住她?不会让她再伤了我和孩子们吗?”
“婉君,你是我永远的妻。”
天边飘来一朵云,遮住了残月。
夜色漆黑如墨,唯有一点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路旁的杂草。
宋婉君早有所预料,可这时仍然不信,她声音极低,似如蚊喃。
“夫君也能管住张家啊,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夜间无风,细小的声音也显得如此突兀,一声声钻入了祝鑫的耳中。
他唇瓣微动,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婉君一定会理解他。
宋婉君的手覆到了祝鑫的右手上,指尖滑动,握住了祝鑫手中的灯笼。
她把灯笼提起,光下祝鑫的脸是如此清晰,他眉眼间带着宋婉君最熟悉的笑。
可是,这再也不是宋婉君熟悉的夫君了。
我和孩子们的性命不重要吗?
宋婉君终究没有问出这一句话,结发夫妻,成亲十多载,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方玉琴从没有想杀祝鑫,所以她就没有关系吗?
“夫人。”
祝鑫抬手握住了宋婉君的手腕。
宋婉君眉目温柔,“夫君,你是要拐骗一个年轻女子和你远走吗?”
这话太难听。
“她嫁人也不过是嫁给一个举人,以后一生也做不到五品。”
宋婉君笑了一声,“夫君这么说,日后是不负方姑娘的一番真情了,方姑娘,你感动吗?”
不远处的树后,方玉琴讪讪走了出来。
“你怎么跟来了?”
“表哥,我身边没有你,睡得不安稳。”
方玉琴挽着祝鑫的手臂,刚巧拨下了祝鑫握着宋婉君的手。
“方小姐这番做派,我还以为你是祝家的夫人了。”
“你既然知道,就该主动下堂,你嫁给表哥十多年,至今膝下才生了三个孩子,你现在不能生了,还要不让其他人生吗?”
宋婉君新奇,“方小姐是愿意为他开枝散叶了?那么不知道方小姐怀孕时,他该找谁呢?”
方玉琴不满地仰头看着祝鑫,“表哥,要委屈你几个月了。”
昏暗的光下,祝鑫能清晰看见那双眸子中真诚的歉意。
当初夫人怀孕,兵荒马乱,长辈们都教导他要好好照顾妻子,从来没有人考虑到他的需求。
和表妹相比,婉君算不得真正的善解人意。
宋婉君放下了灯笼,灯笼落在地上,照亮了小路上的三双鞋子,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一人的素色裙摆吹到了男子的长衫边。
唯有绯红色裙摆独自摇曳。
宋婉君,“夫君,我不想她活,你答应吗?”
方玉琴两眼喷火,祝鑫揽住了表妹的腰,“夫人,她年纪小,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你这个老女人,你不能服侍表哥,还这么善妒,除了有一个好家世,还有什么?
嫁了人还想要仗着娘家欺压表哥,你再敢这么做,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出去宣扬一番,让大家都知道宋家的教养!”
方玉琴现在不怕了,宰相又怎么样?
内阁不止有宋然一个宰相,宋然入阁最晚,他在内阁中的资历最低!
宋婉君无奈摇头,“我自认对你不坏,平日里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了,年轻姑娘乍然遇见富贵,喜欢华服美饰,想要多做几套衣衫,都算不得大事。
只是你怎么会想到勾搭有妇之夫?岂不知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是不可挽回?”
方玉琴白了宋婉君一眼,嗤笑了一句,“装模做样。”
宋婉君没有讥讽她,她倒不至于和这个人吵起来。
祝鑫一直在对着宋婉君使眼色,宋婉君微微颔首,她主动提起灯笼向后院走去。
祝鑫安抚好了方玉琴,让她先回前院歇息,又赶忙去追夫人。
一盏孤零零的灯笼立在月洞门外。
宋婉君坐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的石凳上。
“夫人,夜间寒凉,小心伤了身体。”
祝鑫解下了外衫,铺在了石凳上。
宋婉君没动,她以手撑头,“她会被富贵迷了眼,一心想着嫁进祝家,我却觉得夫君永远都不会娶她,对吗?”
“这是当然,我最爱的只有夫人。”
宋婉君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祝鑫干咳了一声,哄顺手了,容他转换一下思路。
“夫人,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点,我绝不会娶她。”
祝鑫自视甚高,对着自己的妻子自然有着千万种要求,出身名门是这其中最不能缺的一点。
年轻貌美?
他永远不会缺这样的人。
宋婉君褪下了腕上的玉镯,玉镯被主人小心放在了石桌上。
这是成婚的第三年,祝鑫亲自去找了块玉,和人学了许久才雕刻出的玉镯。
玉镯通体无暇,没有什么炫技,只靠着料子好,和这背后的用心。
祝鑫不解其意。
宋婉君,“夫君,我就通知了方家人,算算时间,明天他们就会到了祝府,我不会让方玉琴跟在你的身边。”
“你不信我?”
“她是方家人,该怎么处置,应该由方家说了算,这才不破坏两家的关系,无论夫君信不信,我做这件事时,是相信夫君的。”
宋婉君垂眸,盯着桌上的玉镯,眸中弥漫着浅淡的水雾。
只是现在,她不相信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有着默契,但是祝鑫亲手打破了它。
宋婉君可以接受祝鑫冷心冷肺、喜好美色,但是她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承担一个妻子的责任,相应祝鑫该给她妻子的体面。
祝鑫感觉古怪,想了想,只能觉得宋婉君是醋了。
“我不会同意。”
“祝鑫,你同不同意,这件事都不会改变。”
夫妻长久的对峙中,祝鑫让了一步,“行吧,等明天方家人到了再说。”
他拿起了桌上的玉镯,亲自帮宋婉君戴上。
“夫君,年轻的美人就这么好吗?值得你这么做?”
此时的宋婉君不解,但她以后总会明白。
祝鑫觉得更加不对劲,他摆摆手,“夫人,无论如何,我不会娶她。”
宋婉君看着祝鑫的背影,眸中泛着寒意。
祝相亲口说的评价,祝鑫此人凉薄,难道宋婉君就是那等以夫为天的人吗?
当年祝相为孙儿求娶宋婉君,为的是延续祝家,不是为了祝鑫一人。
宋婉君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彻底把祝鑫扔出了夫婿的定位。
平日里的种种体贴有什么用,涉及我们母子三人性命的大事,祝鑫竟然敢这么忽视过去,简直是令人心寒!
昏了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