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戏子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断了气。
若是那个戏子真的生了蔡举人的孩子,她也不会嫁给了南边的富商,早就母凭子贵,在蔡家养老了。
关于蔡举人戏子出身的传闻只是传了一天,就陡然变了风向。
宋婉君听到此处,问道,“那他究竟是谁呢?”
这边知府乃至许多人都是欢欣鼓舞地知晓了一件事,那就是蔡文昊是蔡家远支族人的孩子。
当年因为蔡举人弟弟一直盯着蔡家财产,蔡举人从蔡家过继时就没敢告诉胞弟。
这般趁着孩子小时养了几年,再出门就没人发现异常。
也因为这件事,蔡举人对自己弟弟多有愧疚,就补偿了不少钱财,才有他弟弟的宅院。
曾夫人站在大堂上,掏出了文书,“这是当年的事情,族中一些老人也知晓这件事。”
关于蔡举人身世这件事彻底落下了帷幕,但是他杀父是事实,立刻就被革除了功名,官府向上报准备将人斩首。
宋婉君得知结果时,船已经启航,行在了运河中。
祝新柔听完,顿觉意外,竟然就查到了这里吗?
常逸阳道,“如果真的坐实了蔡文昊的生母是戏子,那么许多人都要被革除功名。
戏子属于贱籍,本朝不禁止庶出子考科举,但是严禁贱籍子嗣科举,蔡文昊生母是贱籍,他就没有科举的资格。
但是蔡文昊已经中了秀才,如果真的证实了这件事,他的功名要被革除。
蔡楷故意隐瞒,要杖八十,剥夺功名,流放到琼州一地,抄没蔡家所有因举人得到的钱财。
蔡家子孙三代不能科举,蔡文昊参加考试时,为他身份作保的人都要被革除功名,受杖责。
经办这件事的官吏都要被免职,还有此地学政往下起码要承担一个失察之罪,明年考评必定是一个下等,要被贬官了。
除此之外,请蔡举人作保人的那些举子,少不得要被人怀疑是不是有舞弊之嫌了。
所以我才说曾夫人拿出这份证据,许多人都要欢欣鼓舞了。”
祝新柔算了算,这要牵连许多人,就连渣爹都要受人质疑,如此岂不是牵累了哥哥?
她顿时后悔,当时就不该在甲板上说那么一句。
能旭劝道,“这只是假如,蔡文昊不是贱籍之子,就算他真的是,这也和祝知府无关,不过是小人抓着这个机会风言风语两句,着实不用在意。”
常逸阳摇头,“能兄何必如此说,这里的两个孩子都要考科举,就是祝小姐,来日夫婿子嗣也都是要科举,还是该让他们晓得事情重大。”
他又正色对着三个孩子说,“所以一旦进场,我们就和许多人牵连在了一起,你们来日选择作保人,一定要慎重。
结交何人,也更要慎重,要远离小人,免得来日牵累了自身。”
三个孩子都认真应了。
能旭才道,“倘若这件事是真的,不过是外人攻讦祝知府的一个把柄,但是这种无凭无据的事,祝知府必然是能安然度过。
其实事情真不大,若是真严重,宋夫人当日就不会立刻启程了,少不得要在那里等到事情水落石出。”
祝新柔若有所思,下午她跑进了娘的房中,就看到里面一片热闹。
外间一个说书人正在说着新上的话本子,左右坐了一些乐人,看着是刚演奏完。
绕过绣着山水的八扇围屏,内室中娘躺在榻上,三个婢女正在给她按摩。
不远处还放着新鲜的瓜果。
“娘!”
宋婉君睁开了眼,四周的婢女都主动退下。
宋婉君半坐起身,斜依在榻上,松散披着的长发沾着水汽,应当是刚刚被人服侍着洗漱护。
祝新柔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什么,只觉得悲愤。
大概就是自己在苦兮兮读书,晚上回来还心疼娘亲处理事务繁忙,毕竟渣爹走了,这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要娘亲来做。
单是这一路行船,船上所有人的吃喝用度都要娘亲拿主意!
结果呢?!
宋婉君:“新柔,我带了祝家的堂侄、还有祝家得力的老仆,这些都是走惯了运河的人,我上去指挥才是坏事啊!
我这是为了大家考虑啊!左右我只要确定他们不敢越过我做事,我大事上拿个主意就行了,哪里能事事亲为?”
“你往后可不能做这种糊涂事,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心疼,还能指望着夫婿婆母心疼吗?你愿意吃苦,夫家只会给你吃不完的苦!”
祝新柔:……
宋婉君干咳了一声,见转移不了女儿的注意力,这些日子她确实得了女儿不少夸夸,这时就心虚了些。
祝新柔注意到了,这才幽幽问道:“蔡家是有什么隐情?”
宋婉君想了想,没隐瞒女儿。
蔡家,内室。
曾夫人坐在床边,头发花白的她精神头却好了不少,乍看去年轻了七八岁。
这时她没有一点软弱糊涂。
“你我夫妻一场,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错,我晓得蔡文昊下毒,暗中还帮了他一把。
至于原因是什么?
我只是不能忍了,我晓得你的想法,你知道了那个戏子当年不止有你一人,就怀疑了蔡文昊的身世,动了过继侄子的想法。
蔡文昊确实是个畜生,但是你那几个侄子连畜生都不如。”
“我只有一个女儿,不得不为她考虑,若是你那几个侄儿继承了家产,妍儿那点嫁妆都会被他们找由头要回去。
当年她嫁人只带了一点钱财,田产铺面是一个都没有。”
蔡举人哼哧着发出声音。
曾夫人坐到了夫婿的床边,“我晓得你要说什么。
她是女儿家,不该分蔡家族中的田产,这是律法写着的,也是世人公认的事情,可是那些田产都是你当了举人后才得到的啊。
那是你的亲生子,最后这些钱都便宜了你的侄儿们,我不甘心啊。”
“我当年帮你隐瞒蔡文昊的身世,不全是为了你我身后祭祀。
更是看不惯你的那些侄儿,他们看着你无子,就把蔡家的一切当做是他的了。
那时候妍儿八岁,她被那几个小畜生推倒在地,被拔去了身上的钗环,虽然事后你打了他们让他们来道歉。
但是正如那个小侄子说的话,得意什么,最后这一切还不都是我家的东西。”
曾夫人说到此处,目中难掩愤恨。
“好教你知晓,那几个畜生喜欢龙阳,兄弟间做了不少恶心的勾当,是我找人引着他们做了这件事。
还有他们至今子嗣艰难,是因为年少开荤,现在那出不得用了。
既然他们嘲讽我无子,他们也不要有孩子了吧。”
蔡举人指着夫人,“毒……毒……”
一个妇字终究没有落下来,这是他结发多年的妻子,他也不是那等必然把侄儿看做比亲女重要的人。
蔡举人最后还是没有骂出声,只酸楚道:“我何尝不恨?
只女儿是旁人家的人,你我生前死后只能指望他们了啊。”
曾夫人,“我原以为也就这么不甘地闭眼了,可是事情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