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君的脸当场就白了，冷汗浸湿了她贴身的衣衫。
差一点，就差一点，中毒的就会是孩子们。
若是启昭今早吃蛇羹……宋婉君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心如刀绞。
巨大的庆幸席卷了她，紧接而来的是愤怒，一种要撕碎一切的愤怒。
无论是谁，宋婉君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辅真姑姑，我不清楚这个蛇毒，您估摸着会是在什么时候下的？”
辅真姑沉默了。
内室的方观主走了出来，她眸中沉着悲伤。
方家祖籍在西南，那边多有蛇出没，方家的人都通晓蛇毒知识。
道观中住着的方玉琴和祝忆霜，一个是方家女儿，一个自幼长在方道长膝下，都有嫌疑。
方观主闭了闭眼，还是开了口。
“寻常人不知道，听到蛇毒就觉得事情厉害。其实人食用蛇毒，不会出事，只有口腔或者身体内出血，这才会中毒。”
宋婉君怀疑的目光看向方观主，她读书少，对医理一窍不通，你可别骗我？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方观主解释道，“那边多吃蛇羹，经常发生厨子没处理好食材，让蛇羹中有了蛇毒的事情，但是人吃下后，大多不会死。
经过大夫观察，确定了这一点，蛇毒入胃不会造成生命危险，只会被肠胃排出体内，而且一般来说，蛇毒经过高温烹制……”
宋婉君抓住关键点，“那这份蛇毒有经过高温烹制吗？”
方观主一怔，“……没有。”
她弄巧成拙，没有说服宋婉君，反而坐实了宋婉君的怀疑，寻常人不会知道蛇毒的特性。
宋婉君礼貌送方观主离开。
方道长又争取了一把，“人服用蛇毒不会出事，这不是要人性命的法子。”
宋婉君发问，“那夫君呢？”
方观主意外地看了宋婉君一眼，“他是舌尖上有破口。”
宋婉君抬头望了望天，房梁横悬在屋内，看不见神仙。
她第一次见这么快的报应，祝鑫昨晚和人妖精打架，战况激烈，今天就尝到了后果。
她这才明白方观主眼神的意义，只能装作不懂。
方观主走出院子，对着辅真姑道：“希望不是骨肉相残。”
辅真姑苦笑，这件事迷雾重重，谁都看不真切。
祝鑫喊了宋婉君进来，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道：“我只相信你，你全权负责这件事，无论是谁阻拦，你都不用客气。”
这是在猜忌方观主了。
以宋婉君日常的行事，他和方观主都相信宋婉君绝不会诬陷旁人。
可是差一点，她的孩子就会中毒啊。
宋婉君没有这么大度，她不看证据，只要有足够的怀疑就行了。
道观中只有一个大厨房，里面服侍的人家都是祝家积年的老仆。
他们被带到正堂，立刻就跪下去表着忠心。
毒杀主家，他们连同家人都没有好下场，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宋婉君问道：“今早都有谁来过厨房？”
张家的婢女来厨房煎药，另外，早上方玉琴也来厨房转了一圈，吩咐早上加一份鸡丝粥。
很蹊跷，主子们加菜让下人跑一圈就是，为什么要亲自去厨房？
在等方玉琴过来时，又有下人想起了什么，赶忙道：“方小姐当时问了是给谁做的蛇羹，还问了是用什么蛇？”
更怪异了。
如果是方玉琴做的，她不该做的这么显眼。
这时候方玉琴被带了过来，宋婉君让下人离开，只留了心腹守在这里。
方玉琴焦急地问道，“表哥怎么样了？”
宋婉君，“他及时被解了毒，没什么大碍，但需要静养几日。”
方玉琴按着胸口，极明显地放松了身体，眼中带着泪，喜极而泣，口中不断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说着就要向内室走。
碧桃挡在了她的身边。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高声说着，径直往里面冲。
“啊——放开我——”
方玉琴被嬷嬷拽着头发，扔在了地上。
“你这个妒妇，表哥一定会为我做主。”
宋婉君，“他不在内室，在后面的小院子中，你想要通过喊叫吸引他的注意，这没可能。”
方玉琴，“我什么都没做，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宋婉君，“事情发生，我就封锁了消息，表妹这么说，是知道夫君中了什么毒，又是怎么中毒的吗？”
方玉琴咬唇，察觉自己露了端倪。
宋婉君让碧桃给方玉琴说清经过，然后等着方玉琴给出一个解释。
方玉琴冷笑，“我只是想去厨房转转，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宋婉君脸上没有了惯常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她指了指红桃。
趁着方玉琴来这里的时间，红桃已经带着人搜了方玉琴的房间，她把搜到的细口小瓶放在了桌上，一共五瓶。
“奴婢请辅真姑姑查了，这里面装着的都是能要人性命的蛇毒。”
方玉琴彻底变了脸色，时下道路不通，各地多有盗匪，她出门在外，家中自然给她准备了一些防身的东西。
她这么想着，就说了，越说心就越坚定。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姑姑，方家确实有这个事情。”
宋婉君嘴角含笑，眼中却凝着寒霜。
“夫君说你爱极了他，你们昨日缠绵，表妹进来时的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表妹不只是想做一日夫妻。
这么想来，表妹确实没有这个动机。”
方玉琴的脸色随着宋婉君的话变了又变，她刚庆幸自己脱身，却又听宋婉君道，“所以表妹合该杀我啊。”
方玉琴心中猛然一跳，恍如重锤敲击在耳膜中，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最本能的反应。
宋婉君眉梢一挑，她真是小瞧了面前的人，方玉琴竟然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红桃凑近宋婉君，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桩桩件件都证明是方玉琴做的，可是宋婉君怎么都更怀疑张家，因为有一点没办法解释。
方玉琴也抓住了。
“表嫂不知道，蛇毒入口是无毒，我昨夜和表哥……”她顿了顿，咬着牙继续道：“我知道表哥舌尖有破口，所以绝不会这么做。”
她是想做祝家夫人，绝不会杀表哥啊！
她说得比方观主更仔细，力图从多方面证明吞咽蛇毒绝对不会出事。
宋婉君把玩着手中的草药布球，口气温温柔柔。
“我相信表妹，只是我没什么见识，实在不知道真假，就请表妹教教我吧。”
红桃把细口瓶放在了方玉琴的身前，方玉琴猛然抬头望向宋婉君。
这个她印象中一直温柔无害的表嫂，和个面团子差不多，她竟然敢杀人！
宋婉君诧异，“表妹说了吞服蛇毒无害，这怎么能是杀人？”
赵强明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在方玉琴的身侧。
宋婉君，“这药啊，还是要表妹自己动手，否则我这里的人粗手粗脚，帮表妹吞服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表妹，让这药进入了血液，这可就真的是回天无术了。”
宋婉君走出来时，就看见女儿坐在东厢房的门口。
她走过去，问道：“新柔，昨夜你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