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门口的阳光被一个修长的身影切割成两半,那人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手里横着一支竹笛,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他身后跟着两个背着长剑的青年,看服饰像是某个隐世门派的弟子。
“胡堂主好大的排场。”来人指尖在笛孔上轻轻一点,笛声戛然而止,“用困龙阵对付一个后生晚辈,传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胡海旺瞳孔骤缩:“武当山的人?你们敢管全性的事?”
蓝衫人摸了摸鼻子:“非也非也,我只是路过打个盹,听见有人哭爹喊娘,还以为是谁家孩子迷路了。”他目光扫过被困在阵中的李维辰,眉梢微挑,“三一门的逆生三重?有意思。”
李维辰趁困龙阵力场减弱的瞬间,猛地催动《逆生三重》第二重。体内炁流如奔涌的江河,硬生生冲开阵纹的束缚,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掠出阵外。他落地时踉跄半步,看向蓝衫人的眼神里满是警惕——这人的炁温和如水,却深不见底,绝非寻常之辈。
“多谢阁下援手,只是晚辈与全性的恩怨,想自己了断。”李维辰握紧拳头,掌缘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但复仇之路容不得旁人插手。
蓝衫人朗声笑起来:“好骨气!不过你现在可不是胡堂主的对手。”话音未落,他突然屈指一弹,竹笛化作一道青芒射向胡海旺。
胡海旺慌忙祭出腰间的铜铃,铃声大作,试图扰乱对方的心神。但竹笛穿过音波时毫无阻碍,“铛”的一声撞在铜铃上。胡海旺只觉一股绵密的劲力涌来,手臂发麻,铜铃竟被震得裂开一道缝隙。
“玄天指?你是沈冲的那个师兄?”胡海旺又惊又怒。他听说过武当山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能用一支竹笛使出各门各派的绝学,没想到今天撞见了正主。
蓝衫人没接话,只是吹了声口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立刻拔剑出鞘,剑气纵横交错,将围上来的全性弟子逼退数步。
李维辰趁机运转《遁光》绕到胡海旺身侧,掌风裹挟着凌厉的炁劲拍向对方后心。胡海旺察觉到危险,急忙转身,双掌凝聚起粉色的炁流——那是能让人陷入狂喜幻境的“极乐掌”。
两掌相交的刹那,李维辰突然将《逆生三重》催至极限。体内的炁如同潮汐般起伏,硬生生将对方的魅惑之力反弹回去。胡海旺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涌上心头,动作顿时迟滞了半分。
就是现在!李维辰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变掌为爪,精准地扣住胡海旺的脉门。《劈空掌》的劲力顺着指尖涌入,咔嚓一声捏碎了对方的腕骨。
“啊——”胡海旺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残破的神像上。他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你的逆生三重怎么可能……”
李维辰一步步走近,掌心的炁仍在嗡鸣:“三一门的功夫,不是你们全性能懂的。”他记得卷宗里记载,去年山下有个卖花姑娘被胡海旺害得疯疯癫癫,此刻那姑娘绝望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胡海旺突然怪笑起来:“杀了我,你也跑不掉!无根生首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要的东西就在这道观里,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青城山?”
李维辰的动作顿住了。无根生?那个毁了他师门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蓝衫人突然喊道:“小心!”
一道灰黑色的炁流毫无征兆地从屋顶破洞射下,直取李维辰后心。那炁流阴邪刺骨,与南京遇到的面具人如出一辙。李维辰急忙侧身躲避,炁流擦着他的臂膀飞过,在地上炸出个半尺深的坑。
瓦片纷飞中,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落在大殿横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胡海旺,连个后生都收拾不了,留你何用?”
胡海旺脸色煞白:“张前辈,这小子有古怪……”
“闭嘴。”面具人冷冷打断,目光落在李维辰身上,“逆生三重第三重的门径,你是怎么摸到的?”
李维辰握紧拳头,臂膀上的伤口在渗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他认出对方袖口露出的半截纹身——那是全性元老才有的“性”字刺青,看来这面具人在全性中的地位极高。
“杀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李维辰突然冲向横梁,《遁光》带起的劲风卷起满地尘埃。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只要能拖延片刻,或许能从胡海旺嘴里问出更多关于无根生的线索。
面具人冷哼一声,指尖弹出三道气刃。李维辰在空中拧身闪避,气刃擦着他的脚踝飞过,切断了几缕裤管。就在他即将靠近横梁时,突然感觉脚下一沉——那些散落的瓦片竟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缠上他的双腿。
“雕虫小技。”李维辰低喝一声,体内的炁猛地爆发。逆生三重的力量让他的皮肤泛起莹白的光泽,瓦片碎片撞上他的腿,竟纷纷碎裂开来。
这一幕让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肉身已经淬炼到这种程度?周圣果然藏了一手。”他身形一晃,凭空出现在李维辰面前,青铜面具上的裂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可惜,你今天必须死。”
两团截然不同的炁在大殿中央碰撞,发出沉闷的轰鸣。李维辰只觉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穿了道观的后墙。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喉咙里涌上腥甜,一低头吐出的血沫里竟混着碎骨。
“李兄!”蓝衫人笛声急转,竹笛化作长鞭抽向面具人。两个武当弟子也立刻上前支援,长剑划出的剑网将对方困在中央。
面具人不屑地冷笑,灰黑色的炁在周身形成护盾,任凭刀剑砍刺都纹丝不动。他随手一挥,一股气浪便将两个青年震飞,接着屈指弹向蓝衫人:“武当山的小娃娃,别碍事。”
蓝衫人早有准备,笛声陡然拔高,竹笛在空中画出玄妙的轨迹。那些散落的木屑突然悬浮起来,组成一道旋转的木墙挡住气弹。“全性的老怪物,欺负后辈算什么本事?”
就在两人缠斗时,李维辰突然看到胡海旺正偷偷摸向道观后门。他咬着牙站起来,足尖一点追了上去。《遁光》的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但对付受伤的胡海旺足够了。
“别跑!”李维辰探手抓住对方的后领,猛地将人掼在地上。胡海旺疼得蜷缩起来,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瓷瓶,狠狠砸在地上。
一股墨绿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腥臭。李维辰急忙屏住呼吸后退,却还是吸入了一丝。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的炁像是被堵住的河流,运转变得滞涩。
“哈哈哈,这是‘化功散’的升级版,专门克制你们这些练炁的!”胡海旺狞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后山跑,“无根生首领就在那边的溶洞里,有本事你来啊!”
李维辰强忍着眩晕追上去,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他看到胡海旺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那里隐约有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蓝衫人的呼喊:“小心埋伏!”
李维辰猛地回头,只见三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从树后跃出,手里的弯刀闪着幽蓝的光。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刀锋砍在手臂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逆生三重的护体炁劲竟然只挡住了七成力道,伤口处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淬了毒的兵器。”李维辰心头一沉,反手一掌拍在最近的黑衣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口吐黑血,眼看是活不成了。但另外两人已经扑到近前,弯刀交错着砍向他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芒破空而来,精准地打在两把弯刀上。蓝衫人随后赶到,竹笛横扫,逼退两个黑衣人:“这些是全性的死士,别跟他们纠缠!”
李维辰点点头,转身冲向灌木丛。他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必须尽快找到胡海旺问出真相。拨开藤蔓钻进洞口的瞬间,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洞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这是无根生最喜欢的龙涎香。
溶洞深处隐约有火光闪烁,李维辰放轻脚步靠近,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
“……周圣那老东西到死都不肯说逆生三重的关键,白费我们那么多功夫。”是胡海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
另一个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用砂纸磨过木头:“没关系,找到天师度,有没有逆生三重都一样。”
李维辰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声音,他在三一门的卷宗里听过!那是去年全性围攻龙虎山时,无根生留在现场的录音法器里的声音!
他悄悄探出头,看到溶洞中央坐着个穿黑袍的男人,背对着洞口,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胡海旺站在他身后,正低着头汇报着什么。
就是现在!李维辰突然冲出去,体内仅存的炁全部凝聚在右掌。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哪怕同归于尽,也要为师门报仇!
黑袍人似乎早有察觉,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放在人群里绝不会被注意,但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
“三一门的后生?”无根生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打招呼,“你的逆生三重练得不错,可惜……”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李维辰的掌已经到了面前。这一掌凝聚了所有的仇恨与不甘,《劈空掌》的劲气撕裂空气,连溶洞顶部的钟乳石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无根生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李维辰的手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李维辰感觉自己的掌力像是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方指尖传来的炁温和却无法抗拒,顺着他的手臂逆流而上,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温水浸泡,原本因中毒而滞涩的炁流竟变得顺畅起来。
“这是……”李维辰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无根生松开手指,轻轻推了他一把。李维辰踉跄着后退几步,惊讶地发现体内的毒性正在消退,连刚才的伤势都好了大半。
“逆生三重的本质,是与天地共振。”无根生拿起那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你总想着对抗,却忘了最基本的道理。”
胡海旺看得目瞪口呆:“首领,您怎么……”
无根生没理他,只是看着李维辰:“周圣太执着于门户之见,其实逆生三重本该有第四重。”他将令牌抛过去,“这是当年我和周圣一起发现的,或许对你有用。”
李维辰接住令牌,只觉一股温润的炁从令牌涌入体内,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那是三一门创派祖师与一群奇人异士探讨功法的场景,其中一个身影赫然就是年轻时的无根生!
“你……”李维辰的声音都在发颤。
“三一门的事,我很抱歉。”无根生的眼神里难得有了一丝复杂,“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他突然看向洞口,“你的朋友快撑不住了,走吧。”
李维辰握紧令牌,看着眼前这个毁了自己师门,却又救了自己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想问的事情太多,却不知从何开口。
“记住,”无根生突然说,“全性不全是坏人,名门正派里也未必没有败类。”
洞口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蓝衫人的呼喝声。李维辰咬了咬牙,转身冲出溶洞。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但无根生的话,还有那枚令牌上的秘密,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扎了根。
溶洞深处,胡海旺看着无根生:“首领,就这么放他走了?”
无根生望着洞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逆生三重的第四重,需要‘舍’与‘得’。他现在还不懂,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他把玩着手指,“继续找天师度,三天后在这里汇合。”
胡海旺应声退下,溶洞里只剩下无根生一人。他拿起地上的火把,照亮了岩壁上的壁画——那上面画着九个形态各异的人,围成一圈,中央是个模糊的光球。
“快了……”无根生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只要集齐八奇技,就能打开那扇门了……”
火把的光芒在岩壁上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李维辰冲出溶洞时,正看到蓝衫人被面具人逼得节节败退。那两个武当弟子已经倒地不起,不知生死。他怒吼一声,运转《遁光》加入战局,掌风带着全新的感悟拍向面具人。
面具人没想到他能恢复得这么快,一时不慎被掌风扫中肩头,闷哼一声后退数步。“你没死?”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李维辰挡在蓝衫人身前,体内的炁流转自如,刚才从令牌上领悟的法门让逆生三重的威力更胜从前。
蓝衫人喘着粗气:“李兄,你可算出来了!这老怪物太难缠了!”
面具人看着李维辰,眼神阴鸷:“看来无根生留了后手。不过没关系,今天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他周身的灰黑色炁变得狂暴起来,连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李维辰深吸一口气,与蓝衫人背靠背站着。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但此刻他的心境却与之前不同。无根生的出现,还有那枚令牌上的秘密,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持的“复仇”是否真的正确。
但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面具人已经攻了过来。灰黑色的气刃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两人的退路完全封锁。
李维辰眼神一凝,体内的炁与天地之气共鸣,《逆生三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触及了新的境界。他迎着气刃冲上去,掌风不再凌厉,却带着一股包容万物的柔和之力,竟将那些阴邪的炁一一化解。
“这不可能!”面具人失声惊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逆生三重。
蓝衫人也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笛声陡然变得激昂。竹笛化作长枪,与李维辰的掌法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刚一柔,竟渐渐压制住了面具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林间飞舞的炁光。李维辰一边战斗,一边感受着体内流转的新力量,心中渐渐明了——师父和无根生追求的,或许从来都不是毁灭,而是超越。
但全性欠下的血债,他绝不会忘记。
面具人被两人逼得连连后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今天暂且饶了你们,下次见面,必取尔等狗命!”说完,他化作一道黑影遁入密林。
李维辰没有去追,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走到武当弟子身边,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幸好只是晕过去了。
蓝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李兄,你刚才那手太厉害了!是逆生三重的新境界?”
李维辰握紧手中的青铜令牌,点了点头:“算是吧。”他看向溶洞的方向,眼神复杂,“多谢阁下今日相助,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沈星河,武当山清虚门下。”蓝衫人拱手笑道,“李兄要是不嫌弃,不如同行一程?我听说最近湘西那边有全性的异动,或许能查到些线索。”
李维辰想了想,苏婉清给的药包里正好有解穴的药丸,带着这两个武当弟子同行也方便照顾。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整理头绪,弄清楚令牌上的秘密,还有无根生那句“舍与得”的真正含义。
“好。”李维辰点头答应,“不过先得找个地方安顿好你的师弟。”
沈星河笑着应好,俯身去扶两个师弟。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他身上,竹笛在指尖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维辰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握紧了拳头。复仇的路还很长,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那些三一门的亡魂,还有眼前的新朋友,都将是他前行的力量。
至于那枚青铜令牌上的秘密,还有无根生口中的八奇技,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揭开。
湘西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李维辰跟着沈星河穿行在密林里,脚下的腐叶发出细碎的声响。那两个武当弟子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受了些内伤,在沈星河的丹药调理下已无大碍,此刻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李兄,前面就是辰州符派的地界了。”沈星河拨开挡路的藤蔓,竹笛在指尖转了个圈,“据说全性的人在这里偷了不少符箓,还伤了符派的长老。”
李维辰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湘西一带的异人门派多擅长巫蛊符咒,行事诡秘,与中原各派素来少有往来。三一门的卷宗里对辰州符派略有记载,说他们能以符箓驱动阴物,实力不容小觑。
突然,一阵奇异的香味飘了过来。那味道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闻起来让人头晕目眩。沈星河脸色一变:“不好,是‘迷魂香’!”
话音未落,周围的雾气突然涌动起来,隐约有无数人影在雾中晃动。那些人影形态扭曲,四肢僵硬,显然是被操控的阴物。
“布阵!”沈星河低喝一声,竹笛横在胸前。两个武当弟子立刻拔剑出鞘,三人组成一个三角阵形,剑气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
李维辰运转《逆生三重》,体内的炁如清泉般流淌,将那股迷魂香的效力挡在体外。他看着那些从雾中扑来的阴物,眉头微皱——这些东西的关节处都贴着黄色的符箓,显然是辰州符派的手笔,但操控它们的人,绝不是符派弟子。
因为那些符箓上,沾染着全性特有的阴邪炁息。
“是全性的‘赶尸匠’刘乞丐!”一个武当弟子认出了阴物额头的符箓标记,怒喝一声,“这家伙最擅长偷学各派的控尸术,手段下作!”
李维辰没有说话,只是并指如剑,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阴物轻轻一点。一道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炁劲破空而去,精准地击中了阴物额头的符箓。符箓瞬间燃烧起来,那阴物动作一滞,随即瘫倒在地,化作一具普通的尸体。
“好手法!”沈星河眼睛一亮,笛声陡然变得急促。竹笛化作一道青芒,将数张袭来的符箓斩碎,“李兄这逆生三重,倒是越来越精妙了。”
李维辰没有接话,身形一晃,《遁光》展开,如同鬼魅般穿梭在阴物之间。他的掌法变得愈发圆融,不再追求刚猛,而是以柔克刚,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在符箓上。那些被操控的阴物纷纷倒下,雾气中很快堆满了尸体。
“找死!”雾中传来一个沙哑的怒吼。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手里拿着一叠黄色的符箓,正是全性的刘乞丐。
刘乞丐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怨毒:“三一门的余孽?竟然敢坏我的好事!”他猛地将手中的符箓撒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那些符箓在空中自燃,化作无数黑色的小虫,朝着李维辰等人扑来。
“是尸蛊!”沈星河脸色微变,笛声一转,竹笛周围浮现出淡淡的金光,“闭住呼吸!”
李维辰依言屏住呼吸,同时运转《逆生三重》,体内的炁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那些黑色小虫撞在屏障上,纷纷化为灰烬。他看着刘乞丐,想起卷宗里的记载——这家伙去年在常德府用尸蛊害死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手段极其残忍。
“刘乞丐,你的对手是我。”李维辰一步踏出,《劈空掌》的劲力凝聚于掌心,带着破空之声拍向对方。
刘乞丐冷笑一声,拐杖在地上一顿,地面突然裂开,数具手持长刀的僵尸破土而出,挡在他面前。这些僵尸显然经过特殊炼制,皮肤坚硬如铁,刀枪难入。
李维辰的掌力拍在僵尸身上,只发出沉闷的响声,竟没能伤到它们分毫。他心中微惊,这些僵尸的防御力远超刚才那些阴物,看来刘乞丐确实在辰州符派偷学了不少秘法。
“哈哈哈,三一门的小子,你的掌法对我的金甲尸没用!”刘乞丐得意地大笑,又拿出几张符箓,准备操控僵尸进攻。
就在这时,沈星河的笛声突然变得高亢起来。竹笛在空中画出玄妙的轨迹,一道柔和的白光射向最近的金甲尸。白光落在僵尸额头的符箓上,那符箓竟开始融化,金甲尸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
“武当的‘清心咒’?”刘乞丐脸色一变,“你竟然会用笛声催动符咒?”
沈星河笑道:“略懂皮毛罢了。比起刘前辈偷来的本事,可差远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吹奏,笛声化作一道道白光,不断削弱着金甲尸身上的符箓效力。
李维辰抓住机会,体内的炁再次涌动。他将《逆生三重》与《劈空掌》结合,掌力中融入了一丝天地之气。这一次,当他的手掌拍在金甲尸身上时,只听咔嚓一声,那坚硬的皮肤竟被拍出一个凹陷。
“怎么可能!”刘乞丐失声惊呼。
李维辰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身形如电,接连拍出数掌。每一掌都精准地落在金甲尸的关节处,那些被清心咒削弱的符箓纷纷碎裂,金甲尸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瘫倒在地,化作一堆腐肉。
刘乞丐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符咒纹身:“既然你们逼我,那就一起去死吧!”
他双手结印,口中发出古怪的音节。胸口的符咒突然亮起红光,周围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郁,隐约有无数冤魂的惨叫声传来。
“他要催动‘百鬼夜行’!”沈星河脸色大变,“这是要以自身精血为引,召唤方圆百里的阴魂!”
李维辰眼神一凛,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阴气正在急剧增加,那些原本已经倒下的阴物尸体竟开始重新蠕动。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必须尽快阻止刘乞丐。
“沈兄,掩护我!”李维辰大喝一声,体内的炁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逆生三重》第三重的力量再次催动,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无视那些扑来的阴魂,直取刘乞丐。
沈星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笛声陡然拔高,金光弥漫开来,形成一道屏障,将大部分阴魂挡在外面。
刘乞丐看到李维辰冲来,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得好!”他猛地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喷出一口精血,那精血在空中化作一道血符,朝着李维辰飞去。
李维辰瞳孔微缩,那血符中蕴含着极其恐怖的怨念,若是被击中,恐怕会被无数冤魂附身,瞬间爆体而亡。他不敢硬接,只能侧身闪避。
就在这一刹那的耽搁,刘乞丐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结印。周围的雾气中伸出无数只鬼爪,朝着李维辰和沈星河抓来。
李维辰深吸一口气,突然将《逆生三重》的力量反转。体内的炁不再向外爆发,而是向内收缩,形成一个巨大的吸力。那些扑来的鬼爪靠近他时,竟被这股吸力硬生生扯碎,化作点点阴气,被他吸入体内。
“这是……逆生三重的‘纳’字诀?”沈星河看得目瞪口呆。他曾在武当的古籍中见过记载,说三一门的逆生三重最高境界能吸纳天地万物之力为己用,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见到。
刘乞丐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可能……”
李维辰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吸收了那些阴气后,他体内的炁变得更加磅礴。他一步踏出,右手握拳,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一拳砸在刘乞丐的胸口。
“咔嚓”一声,刘乞丐胸口的符咒纹身寸寸碎裂,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滑落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随着刘乞丐的死亡,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那些阴魂也化作青烟消失不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李维辰喘着粗气,体内的炁还在微微躁动。刚才强行使用“纳”字诀,对经脉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逆生三重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沈星河走上前,看着地上刘乞丐的尸体,摇了摇头:“全性的人,果然个个都疯疯癫癫的。”他看向李维辰,眼神中带着一丝敬佩,“李兄,刚才那手‘纳’字诀,真是神了。”
李维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根生的那句话——“逆生三重的第四重,需要‘舍’与‘得’”。刚才吸纳阴气的瞬间,他似乎隐约摸到了一点门道,但又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走吧,去辰州符派看看。”沈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能从他们那里问到更多关于全性的线索。”
李维辰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前行。阳光穿过雾气,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预示着前路的光明与坎坷。
辰州符派的山门隐藏在一处瀑布后面,穿过水帘,里面竟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里灯火通明,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符派的掌门是个干瘦的老者,姓石,据说已经活了近百岁。他听说李维辰和沈星河帮他们解决了刘乞丐,十分感激,摆了宴席款待众人。
酒过三巡,石掌门叹了口气:“不瞒二位,全性这次来湘西,不仅仅是为了偷符箓。”
李维辰和沈星河对视一眼,齐声问道:“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石掌门喝了口酒,压低声音道:“他们在找‘湘西尸王’。”
“湘西尸王?”沈星河皱起眉头,“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据说千年前被一位异人高手封印在罗霄山脉深处,难道是真的存在?”
石掌门点了点头:“确有其事。那尸王是用上古秘法炼制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能操控百万阴尸,极其恐怖。当年那位异人高手耗尽毕生功力才将其封印,还留下了七道镇魂符,防止他破印而出。”
他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但就在三个月前,全性的人找到了封印之地,毁掉了其中三道镇魂符。若不是我们符派及时赶到,恐怕剩下的四道也保不住了。”
李维辰心中一惊:“全性找尸王做什么?难道他们想操控尸王为祸天下?”
石掌门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怀疑,这背后可能有无根生的影子。据说毁掉镇魂符的手法,与无根生的能力有些相似。”
无根生!
李维辰的拳头猛地握紧。那个毁了他师门,又给他青铜令牌的神秘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石掌门,封印尸王的地方在哪里?”李维辰问道。
石掌门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在罗霄山脉的黑风口,那里地势险要,瘴气弥漫,寻常人根本进不去。而且全性的人很可能还在附近徘徊,二位若是想去,可要想清楚了。”
李维辰没有丝毫犹豫:“我必须去看看。”他隐隐觉得,这可能是找到无根生的关键。
沈星河也点了点头:“武当与全性素来不共戴天,既然知道了他们的阴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石掌门,还请告知具体路线。”
石掌门见他们态度坚决,便不再劝阻,取来一张地图,详细地标注出前往黑风口的路线,还给了他们几张辟邪符:“这是我们符派的镇派之宝,能抵挡瘴气和阴邪之物,或许能帮上二位。”
李维辰和沈星河谢过石掌门,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前往黑风口。
罗霄山脉的瘴气比湘西的雾还要浓重,而且带着剧毒。幸好有石掌门给的辟邪符,两人才得以安全通过。越是靠近黑风口,周围的阴气就越重,地上偶尔能看到散落的白骨,让人不寒而栗。
“前面就是封印之地了。”沈星河指着前方一处凹陷的山谷,“你看那里的黑气。”
李维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谷中弥漫着浓郁的黑气,隐隐有龙吟般的咆哮声传来。他能感觉到,那黑气中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比刘乞丐召唤的百鬼夜行还要可怕。
“小心点,全性的人可能就在附近。”李维辰低声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山谷,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观察。山谷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散发着微弱的金光。石碑周围散落着三道破碎的符纸,显然就是被全性毁掉的镇魂符。
而在石碑旁边,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夏禾、沈冲,还有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
“果然是他们!”沈星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看来全性是真的想放出尸王。”
李维辰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青铜面具人。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炁比上次在青城山时更加恐怖,显然这段时间实力又有精进。
“夏禾,准备好了吗?”青铜面具人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夏禾点了点头,媚笑道:“放心吧,张前辈,这次保证万无一失。”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后里面竟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活人心脏炼制的‘血引’?”沈星河脸色一变,“他们竟然用这种邪术!”
李维辰的拳头也握紧了。用活人心脏炼制血引,是最阴毒的邪术之一,炼制过程中需要牺牲九十九个活人,全性为了放出尸王,竟然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青铜面具人接过血引,走到石碑前,将血引按在上面。那颗心脏瞬间融入石碑,上面的符咒金光迅速黯淡下去,黑气变得更加浓郁。
“哈哈哈,快了!只要再毁掉最后四道镇魂符,尸王就能重见天日了!”沈冲狂笑着,拿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将鲜血滴在石碑上。
随着他的鲜血落下,石碑上又有一道符咒碎裂开来。山谷中的咆哮声变得更加剧烈,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不能再等了!”李维辰低喝一声,身形如箭般冲了出去。《遁光》展开到极致,掌风带着破空之声拍向青铜面具人。
沈星河也立刻跟上,竹笛化作长枪,直取夏禾。两个武当弟子则冲向沈冲,剑光凌厉。
“又是你这小子!”青铜面具人看到李维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灰黑色的炁瞬间凝聚成盾,挡住了他的掌击,“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李维辰没有废话,体内的炁如潮水般涌动。他将逆生三重的“纳”字诀与劈空掌结合,掌力中不仅蕴含着自身的炁,还吸纳了周围的天地之气,威力比上次更加恐怖。
“砰!”
两掌相交,李维辰只觉手臂一阵发麻,但青铜面具人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这让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李维辰的进步如此之快。
另一边,沈星河与夏禾斗得难解难分。夏禾的刮骨刀虽然厉害,但沈星河的笛声总能及时化解她的魅惑之力,竹笛化作的长枪更是逼得她连连后退。
而那两个武当弟子则有些吃力,沈冲的毒功诡异莫测,两人虽然剑法精妙,却也不敢轻易靠近,只能不断游走,寻找进攻的机会。
“沈冲,快去毁掉剩下的镇魂符!”青铜面具人一边与李维辰缠斗,一边喊道。
沈冲应了一声,转身就要扑向石碑。李维辰见状,心中一急,猛地将逆生三重催至极限。体内的炁与周围的天地之气产生共鸣,形成一个巨大的气场。
“逆生·归墟!”
李维辰低喝一声,双掌推出。一道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无论是青铜面具人的炁盾,还是夏禾的刮骨刀,都被震得粉碎。沈冲更是被气浪直接掀飞,撞在岩壁上,口吐黑血。
这是他在辰州符派领悟的新招式,将“纳”字诀反过来运用,以自身为中心释放吸纳的天地之气,威力无穷,但对经脉的负担也极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
“这是……逆生三重的新招式?”青铜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滔天的杀意,“你竟然真的领悟了第四重的门槛!”
他不再保留,周身的灰黑色炁疯狂涌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李维辰笼罩其中。那漩涡中蕴含着极强的腐蚀之力,李维辰的衣服瞬间被腐蚀得破烂不堪,皮肤也传来阵阵刺痛。
“李兄!”沈星河见状,想要过来帮忙,却被夏禾缠住,脱不开身。
李维辰咬紧牙关,运转逆生三重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青铜面具人的实力远超于他,若不是靠着新领悟的招式出其不意,恐怕早就败了。
但他不能放弃,一旦让全性毁掉最后三道镇魂符,放出尸王,后果不堪设想。师父和师兄弟们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过,还有苏婉清的叮嘱,沈星河的信任,这些都化作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