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轩在廊下站了会儿，最终叹息一声，回了书房，将她抱在怀中。
“若儿，我最近心里也很苦，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
我在翰林院一点都不开心，回到家中只想轻松一下，可你总是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我真的很累，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听着蒋文轩的话，再看他眉宇间的疲惫，方芷若神色也是一僵。
也是，不能将人逼得太紧绷了，否则，会出事。
原本她就带着秘密回来的，若是连蒋文轩这个靠山都倒了。
她就真的完蛋了。
“好，轩哥，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了。
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你了。
我也一定会好好管家，不让你操心。”
方芷若靠在他怀中，乖巧地说着。
蒋文轩舒了口气，抱住她：“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六月底的时候，钱巧荷生了，生了个可爱的小闺女，林悠等人都去祝贺了。
元青瑶和林悠都成了小家伙的干娘。
一个月后，知意满月，在京郊皇家别院举办。
这处别院依山傍水，景致清幽，平日里并不对外开放。
此次陛下特允景安县主再次设宴，足见恩宠。
这次的满月宴算是林悠举办，文武百官都要前来参加。
蒋文轩自然也不例外，同时，今日也是彻底解决掉他们的日子。
元青瑶基本足不出户，蒋文轩却时常送信前来骚扰，弄得她也是有些烦躁了。
赴宴这天，蒋文轩特地换上了一身新制的月白云纹锦袍，头戴玉冠。
腰间佩戴着上好的羊脂玉坠，力求风度翩翩，儒雅不凡。
方芷若则是一身娇艳的桃红洒金裙，珠翠环绕，妆容精致，试图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挺着四个月的肚子，挽着蒋文轩的手臂踏入别院那处临水敞轩时，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
敞轩内已有不少宾客，几位宗室子弟正围着一盆珍稀兰花品评。
两位君王世子在一旁下棋，还有几位在京中颇为才名的年轻官员在旁观看谈笑。
而元青瑶坐在主位旁，正与一位穿着绛紫色宫装，气质雍容的中年美妇低声说话。
那美妇，蒋文轩认得，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宁安长公主。
上次方芷若便是在她府上自取其辱来着。
长公主性子清冷，等闲不参与京中饮宴，没想到，今日也来给钱巧荷捧场。
见到他们进来，敞轩内说笑声略微低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
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些玩味的。
元青瑶抬起眉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们，如同看到任何一对寻常的宾客般。
她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裙，衬得她更加的清贵。
发髻用一根通透碧绿的翡翠簪着，腰间挂着一个绣着翠竹的香囊。
那份沉静从容，在她抬眼望过来的瞬间，竟是让满室珠光宝气的女眷都黯然失色起来。
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对引他们进来的侍女道：“给蒋翰林和蒋少夫人看座。”
声音清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他们与在座的其他人并无不同。
蒋文轩准备好的，带着几分刻意风度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预想过她的冷淡，甚至预想过会被她嘲讽，却唯独没有料到。
她会如此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无视。
这看似客气的称呼，在此刻听来，比任何贬损都让他们感到难堪。
她这是彻底划清了她与蒋家，与他的一切关联。
“多谢郡主。”蒋文轩几乎是咬着牙，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拉着神色已经有些不对的方芷若在下首位置坐下。
方芷若的手在袖中微微发颤，她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尤其是元青瑶那份浑然天成的气度，还有宁安长公主偶尔投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一瞥。
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误入凤凰巢穴的山野雉鸡，浑身不自在。
“永宁王世子到。”外头侍女高声传递。
李浩一身玄衣华服，手持折扇走入。
这身衣服衬得他容貌俊逸，他一眼看到元青瑶，走上前。
先是给宁安长公主见礼：“侄儿见过姑姑。”
“不用客气，三年未见，浩儿越发俊逸成熟了。
怎么？你也认识明慧？”
宁安轻笑着抬了抬手，看看李浩，又看看元青瑶。
眼底全是满意之色，虽说明慧是半路入的皇家。
但配她这个侄儿也是良配之选。
“回姑姑，我与明慧郡主幼时便已相识，她与清灵乃是闺中密友，时常有书信往来。”
清灵郡主是李浩这具身份的亲妹妹。
“原来是这样。”宁安笑着让他落座。
李浩察觉到有一抹嫉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去，对上蒋文轩慌乱挪开的目光。
嘴角勾起嗤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元青瑶也看到了，但也没有主动与李浩交谈。
没多会儿，林悠和陆承影也到了。
众人起身给她见礼，林悠也来到宁安跟前给她见礼，宁安笑得很是开心。
看来是真心喜欢这个侄女。
“影哥，许久不见，我们去一旁聊聊？”李浩走到陆承影跟前，捶了他肩头一下。
陆承影笑着点头，两人离开没多会儿，林悠也叫着元青瑶走了。
蒋文轩一见，慌起来。
难道镇国长公主要给元青瑶和永宁王世子说媒不成？
“我去去就来。”蒋文轩对方芷若轻声说了句，不等她回答，便起身离开了。
方芷若欲言又止，面色难看。
他明知现在是什么情况，还将她一人留下，他定是去找元青瑶那个贱人了。
就在她也要以尿遁离开时，钱巧荷和冯盛元抱着婴孩过来了。
生产过的钱巧荷恢复得极好，那腰身纤细一点也不像是生产过婴孩之人。
冯盛元虽不及陆驸马那般俊美，却也是个翩翩俊朗公子。
如今盛装，竟是比蒋文轩还要俊美几分。
对景安县主体贴入微，那目光时时刻刻都落在景安身上。
明明是别人不要的妾室，在他眼中却仿佛是珠宝星辰般，舍不得移开眼。
甚至景安目光一瞥，他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方芷若在底下看得眼热，心中更是嫉妒不已。
直到宴会即将开始，林悠等人才回来，没过多久，脸色难看的蒋文轩也回来了。
方芷若看到林悠他们回来时，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气宇轩昂，那健壮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武将。
“卫峥也来了，宴席即将开始，落座吧。”宁安长公主看向卫峥，眼底全是笑意。
“是，多谢长公主。”卫峥抱拳后，在元青瑶隔壁的桌前落座。
宴会开始，流水般的珍馐佳肴被侍女们悄无声息地奉上。
席间言笑晏晏，几位宗室子弟颇为健谈。
文武百官则在正殿用餐，在敞轩的则是女眷和年轻儿郎们。
其目的不言而喻。
不时有清俊儿郎向元青瑶举杯，谈论着京中趣闻，书画鉴赏。
元青瑶虽话不多，但每每开口，总能切中要害，引经据典，言之有物。
听得众人频频点头，宁安长公主也偶尔插言几句，看着元青瑶的目光里满是欣赏。
蒋文轩坐在下方，食不知味。
他竟是从不知道，她竟是如此聪慧博学。
甚至很多话题，他都插不上话，无论是西域新供的宝石品类，还是某位隐士大儒新着的典籍。
都超出了他平日里在翰林院接触的范围，更与他和方芷若之间的那些风花雪月，内宅琐事截然不同。
他试图插话谈论起他最近在读的一个文集，刚开了个头。
就被一位世子笑着接过话头，转而问起了元青瑶对其中某篇策论的看法。
元青瑶略微一思索，便清晰地道出了自己的见解。
观点新颖，逻辑缜密。
不仅那位世子，就连宁安长公主眼中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蒋文轩剩下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淡然自若，光芒内敛的女子。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发妻，而是一个真正能与他并肩，甚至能引领他看见更广阔的伴侣。
悔恨，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方芷若将他的失魂落魄看在眼中，嫉恨的火苗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能容忍元青瑶如此风光。
更不能容忍蒋文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贱人！
席至中旬，侍女们端上清口的果酿。
方芷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在侍女为她斟酒时，故意手一抖。
“哎呀！”伴随着她的一声娇呼，半杯嫣红的果酿尽数泼洒在她那桃红色的裙摆上。
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格外的刺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方芷若立刻站起身，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看着那不知所措的侍女。
声音带着哭腔：“你，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这裙子，这裙子是轩哥不久前刚给我新制的…”
那侍女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请罪。
敞轩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侍女不住的求饶声。
众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谁都看得出，这侍女并非故意。
方芷若这反应，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失了风度。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蒋文轩皱眉，觉得方芷若此举实在丢脸，正想开口打个圆场。
却见元青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方芷若。
语气依旧听不出息怒：“不过一件衣裳而已，蒋夫人不必如此动怒。
香草，你带蒋少夫人去后面厢房更衣。
我记得长公主先前送了我一套新制的藕色衣裙我带过来了，虽说蒋少夫人怀有身孕，但我个高她些许。
应该也正好合适才对，你去马车中取来，让蒋少夫人换上便是。”
香草福了福身，正要去取。
元青瑶这番处置干净利落，即是成全了场面，又隐隐压下了方芷若试图掀起的风波，显得大度从容。
见此方芷若更气了，她怎肯让元青瑶如愿。
她哭着对宁安长公主，对林悠福了福身。
“原本妾身该识时务，听从明慧郡主的安排。
但这身衣裳是轩哥命人为妾身新制的，这才刚穿就弄脏了。
本来都是好好的，为何轮到果酿这侍女手就抖了。
郡主，妾身知道，您是轩哥的发妻，看不得我们恩爱。
但不该拿妾身的衣裳出气，它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方芷若这话一出，现场彻底安静了。
宁安长公主放下杯盏，轻哼一声。
林悠也好以整暇地看着她：“哦？那蒋少夫人想要如何？
难不成要我们阿瑶亲自给你浆洗衣裳不成？
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吃回头草。
蒋大人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也就你当做宝贝，看得跟个眼珠子一样。
我们阿瑶不爱说话，可不是让你胡乱攀咬的。”
“长公主这话着实难听了些，妾身爱慕自家夫君难道还有错了吗？
今日明明是景安县主家的千金满月，可为何是明慧郡主主理？
这不就是还想着妾身家的夫君么！”方芷若梗着脖子高声质问。
蒋文轩听到她这话，明知不妥，却还是眼巴巴的看向元青瑶，难道真是如此么？
“真是要笑死个人，妄想是种病，蒋翰林还是早些给你这新妇治治吧。
别到时候严重了，引发疯病就不好了。
卫峥，你也莫要瞒着了。”
林悠看向卫峥，卫峥起身抱拳，随后看向方芷若：“蒋少夫人当着我的面，编排本将军的新妇，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你新妇？！”蒋文轩下意识地站起身，一副质问口吻。
卫峥瞥向他：“是，圣上已经下旨，为末将与明慧郡主赐婚了。
蒋翰林这般着急做什么？
你不珍惜的，自然会有人愿意珍惜。”
蒋文轩一屁股跌坐在位置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元青瑶该是他的，是他的啊！
“你后悔了是不是，你后悔了是不是！”方芷若看到他这般伤心无措，一副被人抢走心爱之物的模样，顿时疯狂起来。
（数据实在不咋地，我可能会切掉一些内容加快进行剧情，完结此文了，不然要喝西北风了。
还请见谅，但该交代的我会交代完，实在是数据太拉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