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风，似乎都因为“51区农场”内部升腾起的热浪而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间巨大的，被士兵们戏称为“科学神殿”的厂房里，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维尔纳·海森堡，这位德意志物理学的骄傲，此刻正站在一块巨大的黑板前，手中飞舞的粉笔留下了一行行优雅而致命的数学公式。他那张原本写满高傲与不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不对！这里的同位素分离效率计算有根本性的错误！你们是在浪费宝贵的电力和时间！”
“还有这里，石墨反应堆的中子减速模型，谁建立的？简直是灾难！按照这个模型，我们得到的不是链式反应，而是一场昂贵的烟花秀！”
海森堡的声音在厂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身后的那群德国专家，之前还个个磨洋工，此刻全都像是被打了鸡血的小学生，围在黑板前，拼命地记录、争论、然后恍然大悟。
气氛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这里的工作状态是推一下动一下的磨盘，那么现在，它就是一台被加满了高标号燃油，轰然启动的超级引擎。
陈博文站在人群外围，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成了。
他看着海森堡那几乎与黑板融为一体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位诺贝尔奖得主最终做出了选择。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一个科学家的本能，一种无法容忍愚蠢和低效的骄傲。以及……那种被点燃的，与大洋彼岸的“同行”一较高下的竞争之心。
林好给的威胁是“引子”，而自己那番关于“曼哈顿计划”和“未来选择”的话，才是真正点燃这堆干柴的火星。
“陈博士。”
林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博文转过身，看到林好正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一幕。
“大帅。”陈博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海森堡博士已经全身心投入工作了，我们的‘土豆丰收计划’，现在才算真正走上了快车道！”
“嗯，看出来了。”林好点点头，他当然看出来了。眼前这帮德国佬，工作效率至少提升了十倍。他心里嘀咕，看来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威胁好使啊，这不科学，但很土匪！
“他提了什么要求没有？”林好问道。
“提了。”陈博文递过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这是他刚刚列出的，第一批紧急物资和人员需求。”
林好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觉得眼皮直跳。
“高精度气体离心机，初步需要五千台……后续至少需要两万台？”
“高纯度六氟化铀原料，越多越好？”
“需要抽调全同盟最好的电气工程师、材料学家、化学家……至少三百人？”
“还有这个……建立一个独立的，功率至少是目前辅基要塞总和五倍的发电站？”
林好每看一条，心就抽搐一下。这哪里是在种土豆，这分明是在用黄金和钻石当肥料啊！他辛辛苦苦从德国佬金库里“清点”回来的那点家底，怕是撑不了几个月就要被这个无底洞给吞干净了。那样就要动老本了，肉疼啊！
“大帅，这……”陈博文看着林好的脸色，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个要求确实……非常高。尤其是离心机和电力，以我们目前的工业基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能完成。”林好把清单折好，塞进口袋，语气却异常坚定。
他看着陈博文，一字一句地说道：“陈博士，你不用管资源的问题，也不用管能不能实现。你和海森堡的任务，就是把所有需要的东西，不管多离谱，都给我在清单上列出来。”
“钱，我来想办法。人，我来调。设备，我来造。就算把整个北方同盟的家底都掏空，就算让所有士兵都勒紧裤腰带吃三个月的黑面包，这个‘土豆’，我也必须让它尽快长出来！”
“因为，”林好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一股让陈博文心悸的凝重，“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陈博文心头一震，他从林好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迫感。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帅！我一定竭尽全力！”
送走了打了鸡血的陈博文，林好一个人站在寒风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他娘的，这原子弹果然是吞金巨兽。这还只是开始，后面的投入只会越来越大。看来，之前跟鹰酱和约翰牛达成的“分赃协议”，拆鲁尔工业区的速度得加快了。还有，得想办法再从哪儿搞点钱……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让赵能侃再去地中海“友好访问”一下谁家，就看到李墨涵揣着个文件本，一路小跑过来。
“大帅！大帅！喜事！天大的喜事啊！”李墨涵一脸红光，仿佛刚中了彩票。
林好皱了皱眉：“咋了？你又悟到什么了？”
“非也非也！”李墨涵将手里的文件本呈上，“大帅请看，这是根据您的指示，对‘土豆丰收计划’所需资源的初步统筹报告。墨涵看完之后，心中唯有‘高山仰止’四字！”
林好一愣，接过来看了看。这不就是刚才陈博文给他的那份清单的“翻译版”吗，上面用各种表格和数据，标注了每一项资源将会对同盟目前的军事、民生造成多大的压力。
比如，抽调工程师，会导致“猛犸-II”坦克的生产线效率降低百分之三十。建立新电厂，意味着未来半年内，所有城市的民用电都得停掉。
这叫喜事？这他娘的不是催命符吗？
“墨涵，你是不是发烧了？”林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头。
“大帅明鉴！”李墨涵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墨涵初看此报告，亦是心惊胆战，以为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可转念一想，大帅何等人物，岂会行此险招？这其中，必有深意啊！”
他又开始了……林好心里哀嚎一声。
只听李墨涵慷慨激昂地分析道：“大帅此举，看似伤筋动骨，实则一石三鸟！其一，大张旗鼓地调集资源，搞这个所谓的‘农业工程’，必然会引起东西方各路宵小的注意。他们会如何想？他们会认为我北方同盟后继乏力，不得不将重心转向内政，此乃‘示敌以弱’之计！”
“其二，将宝贵的工业资源投入到民用领域，必然会让我军前线的将士们产生疑虑，甚至是不满。但如此一来，更能麻痹敌人，让他们相信我们绝无再战之心，为我们争取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其三，也是最妙的一点！”李墨涵的眼睛亮得吓人，“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种地时，我们真正的‘国之重器’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然铸成！待到‘土豆’丰收之日，便是世界震惊之时！大帅，此等以天下为棋盘，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阳谋，非雄主不可为之！墨涵……拜服！”
说完，李墨涵对着林好，深深一揖。
林好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我他娘的只是想造个原子弹自保而已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么一盘惊天动地的大棋了？还示敌以弱？还麻痹敌人？我这是真的要把家底掏空了啊！
他看着李墨涵那张写满“大帅英明神武”的脸，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算了，解释不清了，毁灭吧。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行了，你理解了就好。就按这个……办吧。”
“遵命！”李墨涵亢奋地领命而去，准备去向全同盟的官员们“传达”大帅的深远战略意图。
林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心好累。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闪电貂”队员快步走了过来，正是冷雨。她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严肃。
“林好。”她递过来一份刚刚破译的绝密电报。
“远东急电，赵二狗的监听站截获的。”
林好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电报内容很短，发报方是鹰酱国白房子，收报方是其驻凯撒共和国大使馆，加密等级为最高级。
内容是：“特使哈里曼已搭乘‘独立号’驱逐舰秘密启程，预计七日后抵达东京。任务：转达总统的‘善意’，并与东岛国当局商讨‘战后人道主义援助及区域安全重建’事宜。”
林好拿着电报的手，狠狠一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