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动杨家?”
“现在还不确定。”丁义珍如实回答,“李响已经开始查他们资金来源。”
“他们背后没人。”钟正国语气平静,“但他们能活这么久,是因为谁都懒得动他们。你这次要是真想动,就得从根上下手。”
“您觉得,该从哪儿切入?”
“先断财路。”钟正国说,“再挖墙脚。杨家能在青山镇横这么多年,靠的不是拳头,是利益捆绑。你得让那些跟着他们混的人都意识到,跟着他们没前途。”
丁义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
“记住一点。”钟正国最后加了一句,“别让他们觉得你是冲着他们命来的,而是冲着他们的钱来的。那样,他们会更慌。”
当天下午,李响找到了第一个愿意开口的商户。
是个卖水果的老板娘,四十多岁,脸上有些疲惫。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每个月都要交两千块,说是‘安全费’。如果不交,就会有人来砸摊子。”
“是谁来收?”李响问。
“一般是大柱或者阿贵。”老板娘说,“有时候也会换人,但都是杨家的人。”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分配这笔钱的吗?”
“不知道。”老板娘摇头,“但我们几个同行都说,他们是按行业分的。比如卖菜的一组,修车的一组,每个组都有专人负责收。”
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上班。
派出所照旧热闹,只不过今天多了几道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试探和不屑。
李响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地翻案卷。
近三个月的治安记录,厚厚一摞,全是他亲手整理出来的。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打架斗殴,调解;偷鸡摸狗,调解;甚至有一次酒驾撞人,也是调解。
“你们这儿,真讲情面。”李响合上卷宗,抬头看向那个昨天问他话的中年人,“姓陈吧?”
“嗯。”对方应了一声,没动。
“昨晚我查了三天的巡逻记录,值班名单都是你签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们是不是觉得警察不是抓人的,是劝架的?”
屋里安静了几秒。
陈警官冷笑一声:“你才来一天,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能查。”李响把一份材料拍在桌上,“这三起纠纷,当事人都是同一个‘大柱’,每次都是他先动手,最后都是调解结案。你说巧不巧?”
陈警官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我知道你们背后站着谁。”李响站起来,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杨家。”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但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不是来当摆设的。”
说完,他转身回了办公室,关上门。
屋里一片沉默。
傍晚下班后,李响没走。
他留在档案室,一个人翻资料。
翻到一半,一个年轻协警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饭盒。
“李所,吃点东西吧。”他说。
李响抬头看他一眼:“谢了,你是……?”
“王强,协警。”小伙子笑了笑,“刚来一年。”
“你不该这时候来找我。”
“我知道。”王强把饭盒放在桌上,“但我妈上个月被人打了,就因为没交保护费。”
李响没说话,示意他坐下。
“是谁干的?”
“大柱。”王强咬牙,“那天他在派出所外面晃悠,没人管他。”
李响点点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知道。”王强低声说,“他最近常去‘老刘烧烤’,说是接了个新活。”
李响记下名字,没再多问。
吃完饭,他让王强先回去,自己则留下来继续翻资料。
天黑透的时候,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县局的老张?”
“哎哟,李所长?这么晚打电话,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
“不是,请你帮个忙。”
“说吧。”
“我需要几个人,今晚行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目标是谁?”
“几个小混混,在老刘烧烤聚众赌博。”
“李响啊李响,你这是要踩雷啊。”
“我知道。”
“行吧,兄弟信你一次。”
挂了电话,李响走出档案室,看了眼窗外。
夜色沉沉,星星都被云盖住了。
他知道,今晚之后,有些人会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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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五辆没有牌照的车停在了老刘烧烤店附近。
李响带着六名便衣,悄悄围住店铺。
店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夹杂着骰子撞击的声音。
“冲!”李响一声令下,破门而入。
屋内瞬间炸锅,有人跳窗,有人抄家伙,还有人直接跪地上求饶。
李响一把抓住正想溜的大柱,把他按在地上。
“你敢动我!”大柱惊叫,“杨三爷会灭了你们!”
“那你让他来试试。”李响冷冷地说。
几分钟后,五人被抓,搜出管制刀具三把、赌资若干。
押人上车时,李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店招牌在风中摇晃,上面写着“老刘烧烤”,字迹模糊不清,像极了某些人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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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镇政府召开全镇治安通报大会。
丁义珍坐在主席台上,一身正装,神情严肃。
“这次行动,是我们青山镇近年来第一次大规模打击涉赌团伙,值得表扬。”他环视全场,“但我也要提醒一些同志,法律不是儿戏,更不是某些人手中的棋子。”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我们不能让一些旧势力继续骑在百姓头上。”丁义珍语气坚定,“谁要是不服气,尽管来试。”
他这话一出,台下一阵骚动。
刑开疆坐在后排,低着头,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丁义珍注意到了,嘴角微微扬起。
火已经点起来了。
只要风够大,迟早会烧到杨家门前。
夜深人静,李响回到派出所。
屋里亮着灯,桌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
他坐下,拿起茶杯,一口喝完。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王强抱着文件走进来。
“李所,有个事。”
“说。”
“刚才有人往你门口塞了封信。”
李响接过信,拆开一看。
纸上只有一句话:
**“你动了不该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