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敬仰归敬仰,害怕也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当朱元璋宣布他们兄弟几个的分封就藩事宜,并安排他们去凤阳老家种地时,尽管他们心中百般不情愿,却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不满。
他们规规矩矩地躬身领命,然后老老实实地走出了奉天殿。
看着奉天殿外晴朗、湛蓝的天空,几兄弟苦笑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得!
大家都一样怂,谁也别笑话谁,认命吧!
这几位刚刚得到封地,在普通人看来应该兴高采烈的皇子、王爷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朝后宫走去。
他们打算趁这个机会去见见自己的母后。
只有朱棣犹豫了片刻后,转身朝东宫走去。
他打算去见见大哥。
有些事情,倒是可以和大哥聊聊。
果然,到了东宫后,看到朱棣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朱标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勉强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
“怎么,觉得要去北平了,心里不舒服?”
朱棣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家这位大哥果然知道这件事。
好在他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从未怨恨过朱元璋和朱标,这里也没外人,索性摊开手坦白道。
“大哥,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这要是去了北平,想回来一趟,不仅得提前请旨,就算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最少也要五天才能赶回来。”
“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家这么远过呢!”
朱棣对这位大哥,是真的没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朱标作为老朱家的长子、大哥,对一众兄弟真是没话说,从小就护着、教着。
甚至有好几次,朱元璋因儿子的事情大动肝火,准备严加惩处时,都是朱标出面劝阻。
正因如此种种,老朱家这些兄弟对朱标可谓是心服口服、毫无异议。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朱棣会如此坦然地在朱标面前直言不讳。
朱标面带微笑,看着自家这位排行老四的弟弟,笑道:
“你啊,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明明是个向往军旅、立志封狼居胥的男子汉,怎么总惦记着家里这些琐事?”
朱棣略显不满地瞪了朱标一眼,显然对这样的评价感到不快。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惦记家里怎么了?”
“我喜欢军旅之事,那是因为它;”
“我惦记家里,是因为家里好啊!”
朱标看着朱棣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再次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才想起,自家这位看似莽撞的老四,其实是众兄弟中最重视亲情和家庭的一个人。
如今即将分封出去,有这种想法似乎也不足为奇。
不过,朱标深知老四的心志坚定,因此并未多劝,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老四,父皇嘱咐你种土豆的事,你可千万别轻视了。”
“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可是胡惟庸胡公献上的仙粮,一亩地能产三十石!”
“所以,若能在大明各地推广此物,那大明将再无之忧!”
朱棣听到这产量,整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大哥,这是真的吗?”
“三十石??”
“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朱标看着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弟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惊讶也正常!”
“当初父皇和我得知这消息时,也是惊得差点站不稳。”
“不过,胡公既然献上此物,自然不会编造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
“所以,你若想将来有所作为,那就好好把此事办妥。”
“等到此物推广到你封地后,你那燕地百姓的温饱问题也就无忧了!”
“所以,趁着你还没动身,最好赶紧去胡公府上好好请教一番!”
朱棣一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若朱标所言非虚,那他确实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他自幼便晓得,皇位归属长兄。
深知自己无权相争,亦无计可施,便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建功立业、拓展疆土上。
而作为统军之将,谁不关心粮草后勤?
如今闻得这般奇物的讯息,朱棣几乎喜不自胜。
他匆匆应下朱标后,提起父皇所赐的那袋土豆,毫不犹豫地奔出府门。
他得好好准备一番,然后前往拜师!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的朱棣终于等到官员休沐的消息。
穿戴整齐的他一大早就赶往胡惟庸的府邸。
当胡义前来禀报时,胡惟庸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朱棣怎么会突然造访?
两人之前可是毫无交集啊!
不过,既然人已到来,又身为皇子、藩王,自然不能拒之门外。
而且,他还得亲自前去迎接。
他刚走到门口,便见到身着藩王衮龙袍的朱棣傲然而立,英姿勃发。
此时的朱棣正值年少,虽然面容仍显稚嫩,但自幼锻炼出的强健体魄,加上常年混迹军营培养出的铁血气质,让他在胡惟庸眼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臣胡惟庸拜见燕王殿下!”
胡惟庸依礼向朱棣行礼,但朱棣却吓了一跳,连忙回礼道:“小王拜见胡公,小王受大哥指点,今日特来向胡公讨教!”
胡惟庸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讨教?难道你也是个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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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大门口显然不是谈话之处。
因此,尽管胡惟庸满腹疑团,最终还是将朱棣请进了府中。
两人来到正堂,分别落座,待胡义亲自奉上茶水并带着下人退下后,朱棣方才坦然道:“胡公,小王此次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父皇命我们将就藩的兄弟先到凤阳老家种上一季土豆。”
“小王从大哥处得知,此等仙粮乃是胡公所献,因此特来向胡公请教,这土豆究竟该如何种植!”
听闻朱棣将事情解释清楚后,胡惟庸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老天爷,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
我还以为这家伙跑来跟我套近乎,是另有所图呢。
这次真是差点让胡惟庸当场魂飞魄散!
毕竟这位燕王殿下可是有“前科”的。
在那场名为“奉天靖难”、实则为起兵的行动中,大明上下,打着建文帝臣子旗号背后帮朱棣的人实在太多了。
要说这些人都是因为仰慕、崇拜燕王殿下,才义无反顾地投奔他麾下,那简直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
说白了,都是早就串通好的老关系,只不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胡惟庸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最怕朱棣这个还不太成熟的家伙,兴冲冲地跑上门来,一把拉住自己的手,就要大谈他的“宏图伟业”!
好在,经过朱棣这么一番解释,胡惟庸发现自己虚惊一场了。
现在的朱棣,还远不是后来朱标去世、年纪渐长后那个成熟老练的燕王。
如今的朱棣,不过是个满腔热血的年轻人罢了。
这不,他爹交代他个任务,他大哥在旁边鼓动几句,他便兴致勃勃地跑上门来了。
朱棣压根没想过,自己身为皇子,跟一位前任丞相接触,在旁人眼里是多么犯忌讳的事儿。
反正他听大哥这么一说,二话不说就跑来了。
胡惟庸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朱棣,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得!
这位历史上雄才大略的永乐大帝,现在还是个愣头青呢。
算了,反正肯定有锦衣卫在暗中盯着,该咋办咋办吧。
想到这儿,胡惟庸干脆挥了挥手说道:
“走吧,燕王,咱们也别在这儿干坐着喝茶了,直接去地里,让你亲眼看看这东西是怎么弄的,你反倒更容易明白!”
对于这种实打实的教学,朱棣显然更感兴趣,于是便乐呵呵地跟在胡惟庸身后,直奔后院的小花园去了。
这里原本被胡惟庸围起来的小园子,此时并未荒废,只是胡惟庸还没想好种点什么。
胡惟庸拿出一个自家留种的土豆,开始一步一步详细地向朱棣讲解土豆种植的种种细节。
看着朱棣二话不说抄起农具开始翻土,接着直接下地学着丈量间距,同时对各种细节追问到底的认真模样,胡惟庸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得不说,朱元璋虽出身农户,但对子女的教育却十分得当。
他始终将百姓放在心头,教导子女要以民为本,明白“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并鼓励他们放下身段,深入民间。
这种思想深深打动了胡惟庸,让他格外认同。
在明初这个时代,胡惟庸之所以选择“躺平”,除了性格和系统的因素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朱元璋的认可。
朱元璋是历史上得位最正的皇帝,他始终与百姓站在一起,对官员持怀疑和鄙视的态度。
他甚至将自己的儿子赶回凤阳老家,让他实实在在下地劳作。
这样的皇帝,胡惟庸既不愿也不忍心去折腾。
如果真有什么想法,胡惟庸也不敢轻易去劳烦朱元璋,毕竟还有大朱在。
而大朱与他关系不错,到时候躲在背后出出主意,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胡惟庸在教导朱棣时格外用心。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得鼓励和奖励的,就当是为天下积德,早日让百姓免受苦楚。
胡惟庸教得认真,朱棣听得专心,时间过得飞快。
就在胡惟庸觉得自己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时,小侄女胡馨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大伯,大伯,月儿有事请教!”
看到胡馨月气色明显好转,精神也旺盛了许多,胡惟庸的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啊,小月儿?”
胡馨月虽然看到了朱棣,但胡惟庸没有介绍,她也就不主动与陌生的男子打招呼,直接向胡惟庸问道:“大伯,书上说女子应该、自强,才不枉此生。
可爹娘却告诉我,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孝顺父母、公婆,将来为夫家生儿育女就够了。
这……到底谁说得对呢?”
胡惟庸听后,嗤笑了一声,道:“你爹娘懂什么!什么叫无才便是德?女子有才而不张扬、不嫉妒,自称无才才是真正的德行!”
“意思是你明明什么都会,只是平时不爱张扬,故意显得谦虚罢了。”
“要是真没本事,那才叫愚蠢!”
“这世上有阴有阳,有男有女,男人固然要扛起门庭,但女子有时也能撑起半边天!”
“月儿,好好学,等你大了,大伯一定给你找户好人家,让你当家做主,到时候让人瞧瞧,我家月儿多厉害!”
胡馨月一向最听胡惟庸的话,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笑眯眯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