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民过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继续说。
“十三年前,也是像上次一样的大雨,雨水冲垮了小学后面的大山,整座山倾泻而下,将几间简陋的教室掩埋……万幸,教室里的孩子最后都得救了,只有一个人再没有从里面出来。”
“那个人就是学校唯一的老师,我的大嫂,向阳的妈妈。”
李希月心揪了一下,原来许向阳的妈妈是小学老师,还是为了救人牺牲的?
她听许国庆说过许向阳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没想到是这样死的。
“为了救我们这些孩子,向阳再也没有妈妈了。”
“那年,向阳仅仅七岁。”
李希月明白了,难怪村里人对许向阳那么包容,原来他的妈妈救了村里的孩子,要不是他的妈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可是他的妈妈拯救了别人的家,他的家却……
许建民顿了顿,继续说:“没多久,他在部队当兵的爸爸也牺牲了……”
李希月心情沉重,家破人亡,父母俱丧,世上应该没几个人能扛得住,更何况许向阳那时候还是个孩子。
许向阳的性子那么古怪,应该与他悲惨的童年有关吧。
“从此,我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着长大,向阳从小就想像他爸爸一样当一位保家卫国的军人,我当然支持他,而我就留在了村子里,担任了副队长的职位。”
“本以为我们的人生会顺顺利利,没想到却是这般支离破碎。”
李希月很同情这叔侄二人。
许建民是因为好心救人才毁了自己,别看许向阳平日里冷漠不近人情,从他救兔子的事就可以看出来,他骨子里也是善良的人。
好人没好报,怎么能不叫人惋惜呢?
说完这些,许建民看向李希月说:“我做好事遭雷劈,我活该倒霉,我认了,但向阳不该走上我的老路。”
李希月明白了,许建民觉得她和林柔是一样的人,会让许向阳重蹈他的覆辙,所以特意把她叫过来谈话。
“李知青,我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和你说这些很不应该,但我真的不能看着向阳再成为第二个我,如果他再出事,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大嫂?”
“你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咱们这个小地方困不住你。”许建民看了看窗外,“我看得出来,你和向阳不是一路人,我能不能请你,离向阳远一点?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尽我所能满足你的要求。”
这不是霸总妈妈拿出五百万让儿子对象离开她儿子的桥段吗?
李希月没想到穿到这个年代还能遇上这种事。
只可惜,这笔钱不是她赚的。
李希月深吸一口气,终是出声了,“建民同志,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向阳同志之间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当然,他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至少我对他没有半点心思。”
“他在别人那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请你放心,他在我这绝不会有这个机会。”
许建民震惊,诧异。
“还有,你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他,担心他,就应该好好活着,不要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你想过没有?如果上次你真的死了,他会怎么样?”
李希月一脸严肃,继续说:“他会觉得是他害死了你,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和自责中,你以为他能好吗?他的日子过得只会比现在差百倍千倍。”
“不会的,向阳向来坚强,我死了他就解脱了,就能好好的过日子。”许建民否认她的观点。
得知侄子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女知青,他觉得天都要塌了,生怕侄子步自己的后尘。
他想,只要他死了,侄子就能清醒过来,不会再和害人的女知青来往,他死了,也不会再连累侄子,侄子就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还有秀兰,就不会再耽误她的人生。
所以他砸碎了药碗,割了手腕。
只是没想到,他没死成。
哪怕想死也不能如愿,只能这样憋屈的苟活下去。
“他外表是很坚强,可你不知道他内心其实也有脆弱,哪怕他再厉害,他也是人也会痛,失去唯一的亲人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你真的觉得他扛得住吗?”李希月反问。
许建民想到他出事时侄子那快碎裂的模样,心一阵阵痛,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侄子只是不轻易在他面前表露脆弱的一面罢了,侄子也像正常人一样会害怕,会难过哭泣。
说起来他倒下那年侄子也才十七,还是个孩子,却独自一人撑起了这个家,为了让他好起来,侄子去许六叔家学医,识药、学着怎么护理他……
侄子为了他,放弃了当兵的理想,为他付出了一切,可他做了什么?
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动不动就对侄子和秀兰发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不好好吃药,糟蹋了多少药和东西。
有时候,他都讨厌自己,活得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李希月继续说:“如果你真的在意他,关心他,那你应该配合治疗,等好起来,你就能天天跟着他,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他半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囚禁在过去,龟缩在这张床上,一步也不敢离开这个房间。”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自暴自弃,让亲者痛仇者快,不管多难我都会让自己站起来,让伤害过我的人看看,我能过得很好!”
许建民紧紧握住的双手可见森森白骨,他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时间,似乎所有的过往都在脑中走马观花一般闪过,恨意和愤怒到达了顶端。
情绪起又落,下一刻,他突然觉得过往似乎不重要了。
李希月说得对,为了一个伤害自己不在意自己的人折磨自己,让亲人跟着一起遭受痛苦是愚蠢的行为。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