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
“儿臣给父皇请安。”
云湛大步走近，跪在地上行礼。
“湛儿来了啊，免礼。”
站在大殿两侧的大臣们纷纷朝着云湛看来，只是眸光各异。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虽然在荷花宴上的刺客，被查到和凤仪宫有关，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又出自德高望重的上官家，废后一事，还请陛下三思。”
此刻说话的正是站在最前面的赵宣。
赵宣和上官家素来交好，一直都是皇后一党的人，在朝中人尽皆知。
这时，又有其他大臣附议：
“皇上，微臣觉得赵大人所言极是，上官家人才辈出，皇上若是废后，恐怕会寒了大臣们的心。此外，中宫悬空，朝廷动荡，势必会惹来别国纷争。”
皇上看了云湛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湛儿，你来说说看！”
云湛其实在圣旨到达钟粹宫的时候，心中早就有预感。
皇后东窗事发，父皇究竟会作何处置，太子又会如何。
没想到，从来没有踏足过勤政殿的他，竟然会被问起这个棘手的问题。
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这也是皇上一直迟迟没有对皇后做出惩罚的原因。
中宫易主，本就是一件动荡时局的大事，一定得慎重而行。
但是皇后所犯下的罪孽，若是轻轻揭过，上行下效，将来怕是后患无穷。
云湛迟迟没有发言，站在两旁的大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这时，一位大臣又出列道：
“微臣听闻皇后娘娘还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希望皇上能让皇后娘娘唯一的荣安公主远嫁给纳兰部落和亲。”
此话一出，殿上立刻安静的落针可闻。
其实和亲这个要求，纳兰部落早在三年前就提出来过。
当时求亲的人选，便是中宫嫡出的荣安公主。
只是皇帝顾及大周颜面，而荣安又还年幼，就没有同意，而是派了云湛前去平息战争。
没想到当时最反对公主和亲的皇后，此时竟然会主动提出让公主去和亲！
究竟是为了保住公主，还是......
若是暗中编排刺客，刺杀皇帝，再加上污蔑珍贵妃的欺君之罪，足以让整个上官家族覆灭。
可是上官家族人才辈出，先后为大周付出过犬马之劳，要是全都按罪论处，实在有暴君之嫌，定会被口诛笔伐。
可是皇上这番，不就是在给云湛一个机会吗？
日后的帝王，会碰见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如何权衡当下利弊，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是身为一个帝王最基本的素养。
云湛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面色肃然，说：
“父皇，儿臣觉得，皇后一人失德，不代表身后整个上官家对大周不忠，可是皇后同样也是六宫之主，若这只是宫闱斗争，父皇可以大事化小，也算是告慰上官家历代的忠心。”
云湛寥寥几句话，却让在场的老臣们都瞠目结舌。
好一个大事化小！
原本以为云湛只是一介武夫，论起政事一直资质平平，没想到却有如此胆识和谋略。
只有站在最前面的赵宣，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父皇，皇后娘娘爱女心切，如今忍痛割爱，但和亲却不是长远之计，还望父皇三思。”
三年的战事，已经让大周倾尽所有，实在无法承受这般战事。
但是也绝非只有和亲一条路可以走。
一旦和亲，就会给其他番邦国家有机可乘，认为大周是个软弱可欺，只会通过和亲这条路平息战争的懦夫。
皇后有罪，但是祸不及家人，荣安毕竟什么都不知情......
皇帝脸上的神情依旧喜怒难辨，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的敲着。
“湛儿说的在理。”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之后，也纷纷附议。
今日皇帝特意让从不来勤政殿的云湛前来，又问了他那么棘手的问题，其中用意，这些个老臣们又怎么会不懂呢？
.......
等到云湛回到王府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子时。
原本已经走到春晓阁门口的云湛停住了脚步。
跟在云湛身后的玄影都差点撞到云湛的后背。
“王爷，您怎么不进去啊？”
云湛眸色幽深，只是抬眸望了一眼挂在树梢的朗月，自言自语道：
“她一定睡了......”
还没等玄影反应过来，云湛已经转身离去。
玄影跟在云湛后面，不解的抓了抓脑袋。
王爷这是因为怕打扰王妃睡觉，所以没有去吗？
！！
天哪，这还是他们的王爷吗？
从前在北疆战场的时候，王爷一向杀伐果断，哪有如今这般瞻前顾后？
这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就算是王妃，也要事事以王爷为先。
怎么、怎么现在......
反倒让王爷事事以王妃为先了呢？
云湛躺在明心院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如今刚平息北疆，但是天下也不是绝对的太平。
云家军势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随时等候调遣。
明日必须得加强操练，招兵买马，以备不时之需。
大周需要他们！
至于皇上究竟会如何处罚皇后和上官家，是否会牵连太子，云湛相信皇上自有定夺。
只不过想起三年前纳兰部落求娶荣安的时候，皇后一直极力反对。
怎么现在，反而主动提出要让荣安和亲了呢？
当真 是皇后心疼荣安，想要保住她?
可是保下公主的方法还有很多，为何会选择将她送那么远呢？
而且，皇后不是应该想想如何保住太子吗？怎么会先考虑公主呢？
那，父皇是否会同意？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云湛才迷迷糊糊的入睡。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云湛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
“何事？”
“王爷，五军营今日收到一批来历不明的东西，护送这些东西的人，是来自龙门镖局的镖师屠老大，只是镖局有规定，不能透露委托人的信息，属下特来请示王爷。”
云湛立刻起身，道：
“本王这就去看看。”
云湛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就匆匆走到门口。
却发现门口停放着一辆马车，是沈晚棠平时出行的时候用的。
云湛瞥了一眼身后的玄影，拉着缰绳，翻身上马。
玄影则走到马车前，问了车夫：
“老徐，王妃今日是要去哪儿吗？”
一脸憨厚的老徐被忽然问起这个，面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哦，王妃昨日特意吩咐奴才，今日去城门口送一送使臣们。”
手里捏紧缰绳的云湛没有注意到老徐脸上的眼神，他没有等玄影，独自打马而去。
刚准备跟上云湛的玄影：“......”
他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