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徐崇行走在斩渊破界阁蜿蜒的回廊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畏》古朴的封皮。
墨色书页在他眼前缓缓翻动,“直面深渊者,深渊亦会为其让路”
的字句映在眼底,与檐角滴落的露水一同晕染开。
他沉浸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连靴底踏过青石板的声响都化作遥远的回响。
突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春蚕食叶般若有若无。
徐崇猛地驻足,青铜腰佩随着动作轻晃,惊飞了廊下休憩的白鸽。
转身刹那,他银眸微眯——月白襦裙的少女立在三步之外,发间玉兰花沾着晨露,手中还攥着半卷《基础气劲运转法》。
“又有何事?”徐崇合上书卷,指节叩在封皮上发出清脆声响。
晨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紧蹙的眉峰。
冷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福了福身:“昨日多有冒犯,还请徐师兄海涵!”
她绞着裙角,声音带着几分忐忑,“阁主说您天赋卓绝,我实在想讨教些修炼心得……”
“我的路,不过是循着前人轨迹罢了。 徐崇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问剑峰,鎏金发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若真想谈,等我从永夜渊归来。在此之前,恕不奉陪。”
话语如冰棱般掷地有声,却在瞥见少女攥得发白的指节时,语气稍稍放缓。
“我叫冷娅,是四阁弟子。”少女突然扬起脸,眼底闪烁着倔强的光。
她伸出的手掌还带着书卷气息,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颤,“就当是提前结识个朋友?”
徐崇凝视她片刻,最终将手轻轻覆上。相触瞬间,他敏锐察觉到少女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
松开手的刹那,他没再停留,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无畏》的书页在风中哗哗作响,很快便与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九曲回廊的尽头。
冷娅望着徐崇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低头摩挲着被握过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而远处问剑峰传来的剑鸣,正与她心中翻涌的热血遥相呼应。
徐崇握着《无畏》的指节微微发白,墨色书页在手中似有千斤重。
今日斩渊破界阁的空气格外凝重,连平日里穿梭于廊下的弟子都不见踪影,唯有檐角铜铃在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诡异的声响。
他踏着沾着露水的青石板,靴底与地面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绷紧的神经上。
转过第七道回廊,不知不觉,走到了与元可第一次见面的花园。
满架的紫藤花本该开得绚烂,此刻却透着几分妖异,紫色花穗低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不安。
徐崇深吸一口气,晚香玉与青苔混杂的气息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让他胃部不禁微微抽搐。
湖心亭的朱红立柱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今日,徐崇总感觉心中有些怪怪的,直到走到花园的一处亭子下,那里端坐着一位男子,此刻,徐崇终于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不安了。
“应龙,我们很久不见了。”徐崇将青铜书匣重重搁在石桌上,金属碰撞声惊得蛰伏在假山后的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
应龙修长的手指划过杯盏边缘,青瓷发出细微的震颤,如同某种无声的警告。“是啊,但其实,我等你很久了。”
他抬起头,瞳孔里流转的金芒如同燃烧的火焰,仿佛能洞穿徐崇的五脏六腑。
徐崇刚要开口质问,空气中突然泛起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
大阁主曲夷周身萦绕着金色气劲,自虚空中显现,腰间的九环玉佩还在微微晃动,每一个环上的符文都散发着威严的光芒。
“阁下何人?”曲夷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袖中剑气迸发,青石地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纹路,“擅闯斩渊破界阁,当以……”
话音未落,应龙甚至未起身,只是随意挥动手臂。
一道无形的气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曲夷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碎三丈外的石碑。
碎石飞溅间,这位平日威严的阁主蜷缩在地,嘴角溢出的鲜血将青砖染成暗红,他的金色道袍上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是……神……”曲夷撑着断裂的碑柱勉强起身,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
他望着应龙周身若隐若现的金色神纹,眼中第一次闪过恐惧。
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他这个站在阁中巅峰的存在,也如同蝼蚁般不堪一击。
“你是曲夷,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你的能力不错,但你唯一做错的事情,是试图阻止我。”应龙没有抬头,只是说道。
“放了他。”徐崇猛然站起,天穹权杖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却在触及应龙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意识到这场力量的悬殊早已注定。
他能感觉到应龙身上散发的威压,如同一片厚重的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双腿几乎有些发软。
应龙轻抬手指,曲夷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在破碎的石碑处。
亭中重新陷入死寂,唯有徐崇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荡。“你在寻找六龙龙鳞?”
应龙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字字砸在徐崇心头。
徐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短暂地恢复了清醒。
“这一切,不都是青龙的安排?” 他直视应龙金芒流转的瞳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或者说,是你们早就设好的局?而我,不过是你们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应龙仰起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金芒流转的瞳孔里映着徐崇紧绷的脸庞:“棋子?不,在这场跨越万古的棋局里,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棋盘上的蝼蚁。”
他指尖划过石桌,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青龙与苍玄神,一黑一白,执掌天道棋局。而我们究竟是黑子还是白子……”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不到终局落子,连天道都未必能知晓。”
徐崇猛地起身,石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银眸中跳动着不屈的火焰,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青铜书匣都微微弹跳:“就算是棋子又如何?”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中回荡,惊起栖息在紫藤架上的寒鸦,“没有棋子,再精妙的棋局也不过是纸上空谈!他们妄图操控一切,可曾想过……”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被掌控的棋子,也会有掀翻棋盘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