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根部的蚂蚁叼着发黑血糯米,在溃烂的树皮上拼出半阙《哭丧调》。林秋抠下粘着蚁尸的米粒时,西厢房突然传来唢呐破音般的嘶鸣。她循声撞开霉烂的木门,看见供桌上的留声机正在空转,铜喇叭里涌出团粘稠的黑雾,雾中裹着片沾血的翠鸟羽毛。
\"嗒、嗒——\" 房梁坠下串凝固的血珠,在地面砸出北斗七星的凹痕。林秋抬头时,正对上只腐烂的麻雀,鸟喙衔着枚生锈的铜钱。当铜钱坠入血洼的刹那,整个老宅的窗棂同时震颤,无数乌鸦撞破窗纸涌进来,每只鸟爪都系着截褪色的孝布。
银镯突然勒紧腕骨,林秋扯下孝布缠住手腕。布料浸血显露出乐谱,音符竟是二十八星宿的方位图。当她试图撕碎乐谱时,布帛中突然钻出条碧绿小蛇,蛇身鳞片纹路与祠堂地窖的青铜棺如出一辙。
蛇信舔过第七个音符时,后院传来棺材落地的闷响。林秋踹开后门时,七十二只喜鹊正衔着麻绳拖动口朱漆棺材。棺盖缝隙里垂出缕白发,发丝末端系着对刻有\"丙寅\"字样的青铜铃铛。当乌鸦群俯冲撞向棺材时,铃铛突然齐声炸响,声波震得鸟尸如雨坠落。
血雨中浮起层惨白雾气,雾中隐约现出送葬队伍。纸扎童男童女眼眶里塞着乌鸦头颅,撒纸钱的婆子每扬手一次,掌心就掉出把带血的乳牙。当林秋踩到枚刻着\"天璇\"的牙齿时,棺材突然竖直立起,棺盖弹开的瞬间喷出股腥臭的绿色尸火。
火焰中浮现母亲分娩的场景:接阴婆将双胞胎中的一个放进青铜棺,另一个裹进嫁衣。当棺盖闭合时,活着的婴儿后颈突然浮现北斗七星胎记,缺失的天枢星位置渗出黑血——那血珠竟与林秋此刻掌心溃烂处流出的脓液一模一样。
\"原来我是被换掉的那个......\" 林秋踉跄后退时撞倒纸马,竹骨架里掉出卷人皮鼓。鼓面用血糯米粘着百鸟羽毛,当她触碰鼓边的六指血手印时,地底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槐树根部的蚂蚁群疯狂逃窜,露出埋着的青铜铃铛,铃舌竟是截婴儿指骨。
丧曲在此刻变调,留声机喇叭里伸出只腐烂的手。林秋挥动鼓槌砸向鬼手时,鼓面震出的声波掀翻了棺材。棺中滚出具缠满孝布的女尸,每层裹尸布都画着星宿图,解开第七层时露出张与她九分相似的脸——尸身天灵盖钉着七枚棺材钉,钉帽刻着的生辰正是她真正的出生时辰。
乌鸦群突然集体撞向槐树,树干裂口喷出腥臭汁液。汁液落地凝成个\"逃\"字,笔划间游动着红头蜈蚣。林秋踩碎蜈蚣时,脚底粘着的毒液竟腐蚀青砖,露出下层埋着的青铜匣。匣面北斗七星阵缺失天枢、天璇两星,凹槽形状与她手中的米粒和乳牙完全契合。
当两件信物归位的瞬间,祠堂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林秋攥着青铜铃奔向声源时,看见古井中升起口雕满百鸟图的石棺。棺盖缝隙里不断涌出麻雀尸体,鸟喙皆朝着正西方——那里正是三十年前接阴婆的埋骨处。
石棺表面突然浮现血色乐谱,音符化作锁链缠住林秋的腰。她挣扎时扯断脖颈红绳,坠落的槐木护身符砸中棺盖。裂纹中迸发的青光里,浮现出母亲跪在井边埋符的场景:符纸包裹的正是她从胎记中取出的米粒,米芯处\"天权\"二字正渗出血珠。
\"咚!\" 石棺内传出撞击声,棺盖被顶起半寸。林秋用鼓槌撬开缝隙时,腥臭绿雾扑面而来。雾散后只见棺中堆满鸟尸,尸堆上躺着个浑身溃烂的男婴,脐带连接着具白骨化的女尸——女尸右手戴着的翡翠戒指,与她从井底找到的母亲遗物严丝合扣。
丧曲陡然拔高,留声机喇叭整个炸裂。飞溅的铜片中,接阴婆的虚影捏着把二胡现身。琴弦是用人筋拧成,弓毛沾满尸油。当她拉响第一个音符时,所有鸟尸突然振翅飞起,在林秋头顶结成北斗七星阵。阵眼处的乌鸦王俯冲而下,利爪直取她溃烂的胎记。
银镯自主飞旋格挡,碰撞时迸发的火星点燃孝布。火焰沿着乐谱蔓延,将空中的鸟阵烧出缺口。林秋趁机将鼓槌刺入石棺男婴的心脏,脓血喷溅处浮现母亲临终画面:她将真正的生辰八字刻进槐树,而林秋颈后的胎记,实则是镇压双生魂的符咒。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石棺突然四分五裂。飞射的棺木碎片中,林秋抓住片刻满《换命录》残章的骨板。当她的血浸透文字时,所有乌鸦集体爆体,羽毛与血雨凝成条指向后山坟场的路,路上每滴血珠都映出接阴婆掘墓埋蛊的场景。
坟场方向的天空突然聚集鸦群,鸟鸣声与丧曲共鸣出刺耳的频率。林秋耳孔淌血时,发现掌心的天璇米粒已生根发芽,菌丝顺着血管爬上小臂,在皮肤表面结出星宿图。当她扯断菌丝时,扯出的竟是截缠绕着胎发的脐带,末端系着的铜钱刻着\"替身\"二字。
石棺基座在此刻坍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地穴。林秋坠落的瞬间抓住凸起的青铜铃,铃舌婴儿指骨突然咬破她虎口。吸饱鲜血的指骨挣脱铜铃,在地穴岩壁上叩击出《安魂曲》的节奏。声波震落层层腐土,露出埋着的二十八口陶瓮——每口瓮中都封着只腐烂的百灵鸟,鸟喙叼着带生辰八字的黄纸。
当林秋打开第七口陶瓮时,瓮中突然伸出六只婴儿手臂。手臂抓住她的脚踝向下拖拽时,菌丝星宿图突然发光,灼得鬼手冒出青烟。挣脱瞬间,她在瓮底摸到块命盘碎片,卦象昭示着\"七星移位,双生归位\"的凶兆。
攀着青铜铃链爬回地面时,晨曦正刺破血雾。林秋发现槐树枯枝上落满死去的戴胜鸟,每只鸟眼里都嵌着粒血糯米。当她拨开鸟尸,树洞中赫然摆着口巴掌大的金丝楠木棺,棺内铺着的正是从她胎记溃烂处脱落的皮肤,表皮纹路组成了完整的北斗七星阵。
棺底刻着句谶语:\"百鸟泣血时,双魂归位日。\" 当林秋触碰铭文时,远处山坳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起遮天蔽日的乌鸦群。鸟群在空中聚成丙寅年的字样,而那个年份对应的方位,正是《换命录》记载的\"七星倒悬,借命还阳\"的极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