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你总是长着一副要上吊的德行了,你整天就想着怎么给自己编套儿了,烦啦,你不累吗?你得学学半仙儿,别总把事情想得那么不好,你这个脑袋真的是个祸害。”
“我累,小太爷我都快累死了,你知道不?我学半仙儿,我学不来,没人能学得来他,你能告诉我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不想的那么糟糕的吗?”
死啦死啦没看他,而是惊喜地看着物资清单上的东西,指着那上面写的一千块半开,
“欸,这儿账上,还给咱们留了一千块啊?!快,快找找,一千块,不是国币,是半开啊!”
烦啦认为这一千半开是用来堵他们嘴的,朔玉倒是认为这还算是虞大铁血良心发现,
他也转过身子看着康丫不辣他们几个找钱,一脸期待着,大家的脸上从祭旗坡上下来之后,也都也终于出现了一点儿笑模样,包括朔玉在内的家伙心里想着的是吃点好的,可是死啦死啦心里是想着怎么用这一千块拉扯出一个他的团来,
“团长,给兄弟们打打牙祭吧,你落难的时候兄弟们没少操心啊?”康丫拿着钱凑过来,眼睛里满是期待,
“是,你就光在心里操心了你,除了晚上做梦之前你想一想,你还干啥了?”
朔玉无情的戳破了康丫的谎言,看着他们团长拎着一大盒子叮灵咣响的就去找了正在行军床上晒太阳的迷龙,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好像之前把迷龙老婆孩子轰出去的人不是他一样,甚至为了怕被人听到还特地拿了一个头盔挡着,
可是即使他不拿头盔的挡着,朔玉他们也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因为迷龙脸上的表情他们都再熟悉不过了,之前的在缅甸说着自己是来发国难财的时候,迷龙脸上的表情也是这副样子,
朔玉没什么兴趣加入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让烦啦给他拉扯着他们的那个辗转了多手,落到他们这群人手里的川军团团旗,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描画着那上面的刑天,
迷龙和死啦死啦还在那里撕吧着,迷龙嘴里说着还不如直接去借高利贷,团长说要不把他们的这点东西垫吧垫吧给卖点什么价?
两个人就这么当着大家伙的面讨价还价,
朔玉和烦啦面对面的坐着,光明正大的偷听着他们团长和迷老板之间的谈话,听到他们说土匪时,突然脑袋里灵光乍现,
他用黑红色的刑天旗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迷龙,看着他们团长已经想钱想疯了,甚至都要把他们那台生了锈的马克沁给卖了,
他们团长又开始活了起来,精神抖擞地给各个家伙们派着活计,他自打回来第一次说命令这两个字,但是又不像命令,他从不会用命令来要求什么,他用比那个更管用的东西,
在他们团长给朔玉分配之前,朔玉率先举手说自己要去和迷龙一起卖武器,顺便为了给晚上的“财产再分配”计划探探道儿,龙文章欣然答应,对他眨着眼睛,
朔玉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转手就把手里的团旗扔到了烦啦脑瓜子顶上,拉着迷龙,身后的丧门星和不辣要麻他们抬着他们的那架马克沁和那几个掷弹筒,打算去买上一个不错的价钱,身后的三个使劲地擦着上面的锈灰,因为这关系着他们今天晚上的晚饭,
朔玉和迷龙靠在一起,说着小话,最后以一九分成,迷龙一,他九的分配方式决定计划的开展,两个家伙马上就确定好了一个人数有一二百人小土匪山寨,也幸亏虞大铁血没有什么剿匪的爱好,于是发财好机会就变成了朔玉的了,也不知道禅达这么穷地方为什么还会有数量不少的土匪?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
朔玉握紧手里的长风剑,凌空穿行着,一边告诉长风待会儿不能乱来,就杀首恶就行,这整个寨子都提前被他在水源里下了蒙汗药,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剩下的没犯太大过错的一会儿他拿到钱一人分几块,都会把他们放到林子里的,天亮了他相信这些人都会回家各找各妈的,
“好了,长风咱们分头行动。”
下午的时候朔玉就踩好了点了,现在更是轻车熟路的来到这清风寨的仓库里,看着不少的钱货,翻来翻去,把所有的钱都弄到了两个大木箱子里,扛了两大箱,心里感叹着这可都是民脂民膏啊,他分了半箱的半开给那些遣散人士,想让他们知道当土匪是没有前途滴~!
还有一箱子分给了禅达城内的家家户户,还有清风寨周围的几个村落,“财神爷爷”又给你们发钱了不用太过感谢我,然后拎着最后剩下的半箱子差不多能有个几千块半开还有一些土布,几个呼吸之间就离开了这座小山寨,只留下几个仍然在留血的无头尸体,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诡异的美感,
他抓紧往回赶,得快点回去,烦啦他们几个等着他吃夜宵呢,
他就这么顶着月光,被落了一身的白霜和夜露,终于回到了他们简陋的小窝,现在这里是川军团的临时驻地了,这里本来就不大,现在又挤了两百来个将近三百人的新兵蛋子,房间更加的紧张,
朔玉放下肩膀上扛着的箱子,和土布,看着在院子中间站着的还没去睡觉的几位,
“报告团长,我回来了,这箱子里还有几千块半开,还有这些布,可以做点衣服,就是不知道咱们几个谁会缝衣服的,虞大铁血不是正好给了我们一个缝纫机吗?”
朔玉的肩膀被龙文章大力地拍着,说实话他并不知道朔玉出去干什么去了,除了迷龙,大家都只是知道他有事出去一趟,可没想到带回来这么些东西回来,
“好啊好啊,真的顶好的,半仙儿,厉害的嘛~!瞧瞧,瞧瞧,这才是能耐,不愧是我的亲随~!”
“牛气什么,好像这些都是你弄来似的。”
“就是就是啦,还是半仙儿厉害啦,要不然我们这一群人都得去喝西北风啦~!”
朔玉在院子中间的灶台上弄着鸡蛋姜汤,这些野鸡蛋是他顺手从林子里薅的,
每个人都有份,只是因为人数众多,每个人的碗里也就稍微能见一点儿油腥儿而已,朔玉偷偷摸摸的凑到兽医身边,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子,里面装的都是磺胺,还有一小盒凡士林,
“老爹,我是不是可厉害了?还有这个你偷偷的一个人吃啊,别让别人发现了,尤其是烦啦,那家伙跟老鼠精的眼睛贼的很。”
“增厉害,增厉害,这满院子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你个人厉害呢。”
兽医笑着偷摸的把那两瓶珍贵的磺胺塞到了兜里,另一小盒油膏他也有用,新弄进来的好多孩子身上手上都裂开了,用这个正好呢,他又借着稀少的灯火看了一眼朔玉宝贝的塞给他的这个东西,罐头,还是牛肉的呢,这个娃娃啊……
朔玉似有所感的扭头看着孟烦了看过来的眼神,立马直起身子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兽医眨了眨眼睛,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一定要收好,就是这回没有看到什么烟草,兽医的烟枪又空了不少,
他走到烦啦身边,用手装模做样的在他眼前晃悠着,
“呦,孟少爷又瞅什么搁这儿块?”
“没什么,你刚才给兽医什么了?”烦啦眼里泛着好奇,他怀疑朔玉一定偷偷又给老头子什么好东西了,
朔玉摊着手表示自己很无辜的样子,向孟烦了展示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的口袋,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的,不信你随便翻,翻出来什么我算你厉害行不行啊?”
朔玉一屁股坐到了烦啦身边,看着他碗里就剩一个颜色碗底的汤,问着要不要帮他去再打一点儿,得到了拒绝的回复,
“小太爷也没兴趣知道是什么,您啊愿意给就给,跟我也没关系,我就是好奇,真的,我就是好奇,打从遇见您的时候我就好奇一件事,你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我们这样的一群人混在一起呢,虞啸卿说得对,您不缺钱花,犯不着啊?”
“您说我们是谁啊?我们就是一群连自己要去哪儿都没有自主权力的一小撮溃兵,您说,我们有什么地方值得您这样的人物放在眼里的呢?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您就那么喜欢那个死啦死啦,就我们的那个疯团长?哎呦喂,您见到他的时候比见到您亲爹都亲,就跟苍蝇遇见了屎似的,那叫一个密哟~!要没有你,他一个人早就玩不转了,您算干嘛的啊?哎~莫不是您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要还他,就跟白娘子和许仙似的?”
朔玉他们俩现在待得这一地方是一个犄角旮旯,别人也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吃饱了睡觉才是他们的人生大事,也许是今天晚上的夜太黑,月亮太亮,虫子声太吵,
所以孟烦了终于憋不住了,他想说,他想一股脑把肚子里拿点东西全都说出去,
“真的,我真特好奇,好奇的我快要死了,我信您了,我真信您的了,您也许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半仙儿,可您去救别人吧,别救我们了行吗?您看看我们这一帮子还剩下几个了,我们已经是失望太多次了,您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您还是得回去,回天上去,我们这群还得继续在泥里待着,何苦的呢?为什么总给自己找难受呢?”
朔玉和他坐到一起,肩挨着肩,听他说完了这些话,他感受着自己脖子上的湿润,叹了一口气,
烦啦他确实有一个想太多的脑袋,
他看不到孟烦了的表情,只能看着他抓紧碗边紧张的像是要绷断的手指头,里面只剩下一些红褐色的渣滓,朔玉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手里的碗拿过来放到一边,
其他的家伙再喝完鸡蛋汤之后都睡着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朔玉没有表,只能根据头顶的月亮估计出时间来,他们团长拿着朔玉带回来的半开一头扎进屋子里,点着灯,连喝汤的时候都没有出来,现在那灯依旧在亮着,
肚皮打鼓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蝉鸣成了新的噪音在他们周围不耐烦的响着,鼓动着它那燥人的腹部,
朔玉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那双老鼠爪子,又黑又瘦的,右手上既有写字留下的茧子也有打枪留下的茧子,稀少的伤疤有一块没一块的长着,以朔玉的审美标准来看确实不算好看,
他现在只是安静的握着那双手,想让烦啦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他知道烦啦只是害怕了,他不想打仗了,他不想再死人了,他知道生命的珍贵,这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他眼前的烦啦也是想打,只是输的次数太多了,他怕了,他怕再输,他哭过,他也不甘过,可到最后他什么都做不了,还丢了一条腿,所以只好说我们赢不了,不管怎么在泥里挣扎我们都赢不了,
朔玉看着孟烦了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逐渐变低的脑袋,明明刚才他才是质问的那一方,可是此时倒是像一个犯了错的家伙,笑了一下,
“烦啦,你的腿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