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龙那家伙是有什么事都要和他老婆说的主儿,就连今天晚上买的烤鸡都要和上官报备一下,于是小醉也就知道了,她心心念念的家伙被抓了,说不定马上就要被枪毙了,她做了一早晨的东西,她想去看看他,
在一个禅达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早晨,小醉来到了这片空地上,她的头发散乱着,不规整,衣服上的扣子也扣得乱七八糟的,手里拎着一个小筐,里面装着她做的饭食,她来的很着急,好像怕晚一点儿就见不到了,
孟烦了这时候还在哪儿装死吓唬那两个结巴哨兵呢,耳朵边就响起一阵撕破喉咙的喊叫,那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大喊着,让他不要死,他以为他自己听错了,可是当他把脑袋费力地扭到另一边的时候就看到了她,
她哭着跑过来,又被两个哨兵给拉走,原本的饭水也洒落一地,与泥土和青草混作一团,可她依旧想冲到这边来,她不想他死,可是她一个女娃娃根本拗不过两个当兵的大老爷们,只能被一遍又一遍的拖走,衣服裤脚上沾满了泥土,变得不在整洁,
两个结巴哨兵拿枪对着这个冒失鬼,让她赶快走,
“不,不,不能过来,你,你,你是干什么的你?”
“对,赶紧走!”
小醉只是哭着,这几天她没少哭,也不缺这一场了,两条虚张声势的枪口对准她,可是她不怕,在这样的世道活着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好怕的了,
孟烦了的眼睛看着那个身上穿着蓝色小碎花上衣的女孩,嘴角带着笑,像极了每次去他都给女孩说书的语气,
“笨蛋螃蟹八只脚,哪个让你来的嘞!”
“没有哪个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他们要枪毙你。”
“屁,你要是再来的话,他们才真的要枪毙我噻,走!有好远走好远去!”
“我很担心你,他们要杀你——!”
孟烦了强撑着他那张虚伪男人的面子,和看守他的两个哨兵之间挤眉弄眼,那是男人之间的默契,而且那两货也不好对小醉真的下手,虞啸卿治军严谨,严禁手底下的兵欺辱百姓,他是自比岳老爷的,所以也把自己手底下的兵比作岳家军,
“嘿,你们要杀我吗?”
“没没有,我,我们没要杀他,快走吧你啊!”
“对对对,快走吧你!”
“听见没得,他们没个要杀我,就是把我在这儿绑几天,绑几天我就下去了,等我下去,我再去看你啊——!”
“你骗人,我看见你挤眼睛喽,我现在……现在真的不知道该相信哪个喽。”
小醉趴在地上,她的眼睛在流泪,就好像那里面住着一汪泉眼一样,那样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心里的那个家伙,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相信哪个了,她只是想来见见他,
孟烦了的声音还在说着,中气十足,强忍着绝对不咳嗽一下,
“呦呵,您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儿,这是虞师,我们师长叫虞啸卿,那是我发小铁磁,我们团长,龙文章,原名孟大孙,那是我远方侄子过继出去的,在这个师里,没人能杀的了我,真的!”
“你知道的,男人就活张脸,总觉得自己了不起,要装着,要是装不成那不就真活不成了吗?我是你爷们,你爷们说过几天放回去,就真真的放回去了,现在您跟着戳着,你爷们就觉得没脸啊,那我不就真的活不成了吗?走啊,走——!您真想让我死吗——?”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朔玉就在旁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看着,看着这家伙又把小醉弄哭了,可是他还在努力地逗笑她,让她走,
说实话烦啦这副样子连他自己都笑了,看着孟烦了那张神气的脸,昨天晚上他趴着死啦死啦的床边看了他们团长一宿,联合狗肉和毛豆一起瞪着他,终于把他们团长给弄毛了,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说今天去师部一定提这个事,
“团长,真的,烦啦那家伙肯定有事,自打那天他看完那封信之后就有点不对劲儿,可是后来你也不对劲儿了,我就把他给忘了……”
“什么信?”
死啦死啦挠着头皮,支起身子看着蹲在他那张破床旁边的半仙儿,打断了半仙儿磨磨叽叽的说话,或者像是念经一样的唠叨,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个念经的和尚转世的,要不然怎么能这么会念叨的?
“就是,就是那天你从兜里掏出来那一大堆,那天他还哭了呢。”
“那家伙哭了?”死啦死啦叉开腿坐起来,挤眉弄眼的低头看着半仙儿,
“嗯,我亲眼看见的,那信一直被他放在口袋里,老宝贝了!”
朔玉点着头,看着坐起来的死啦死啦,眼里闪烁着期待,
“那你知道那信上都写的啥吗?”
朔玉摇摇头,他又没有偷看别人的信的习惯,除了阿译的日记本,但是说实话,阿译的笔记本团里的那些王八蛋们哪个没看过,他也就是跟着一起看的而已,
“反正左右不过是他爹娘写给他的,在我们去缅甸之前,那家伙给他爹娘往家寄了好几封遗书,说了一些屁话,可能是他爹娘被他给吓着了。”
“他有爹娘?”
“团长,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朔玉一脸无奈的看着突然变得有点傻的死啦死啦,有哪个人是凭空蹦出来的啊,不都是爹生娘养的吗?
所以死啦死啦一大清早就带着康丫,他的专属司机,又去了师部,而朔玉则是担心烦啦这家伙出点什么事儿,就看到了这一幕,
孟烦了的声音因为好几天没有进食进水再加上脖子上还勒着一根绳子,根本受不了大声说话,每一句就好像用铁勺划拉着嗓子,张口说话那样,一只用尽最后时光歌唱的傻鸟,
“过去,我总不去看你,是我觉得丢人,不是觉得你丢人,是我丢人——!我没脸,没脸去看你,你只要还认我是你爷们,那你爷们说话就算话,等打这儿一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去啊!现在,就别站这儿啦,走吧——!走啊——!”
“你要是再在这里站着,你爷们我真的就咬舌自尽了——!”
很快孟烦了就知道他又说错话了,因为小醉嘴里念叨着“你不要死”,手里拿着半块馒头又一次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这一次那两个哨兵被在不远处躲着看戏的朔玉几片树叶都给弄趴下了,被绊了一跤,没拉住她,
小醉也就真的过去了,她把那半块儿能噎死人的馒头塞到孟烦了的嘴里,然后被站起身来的哨兵又一次带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朔玉靠在大树上看着她走的,她很伤心,真的很伤心,他搞不懂为什么世界上的好女孩总是喜欢让她们哭的男人,她们应该和那些会让她们笑起来很开心,的家伙们在一起,
在看着小醉彻底走了之后,他看了一眼被绑着的因为刚才情绪激动又晕过去了烦啦也走了,
一个破了鸡蛋被砸在了孟烦了的脑袋边上,蛋清糊住了他的一小部分头发和眼睫毛,蛋黄落在了地上,像极了一场闹剧的落幕,他垂着头,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以及绑在他腰上防止他偷跑的绳子。
……
朔玉记录着日子,今天已经是烦啦那家伙被绑着的第四天了,他昨天去看了一眼小醉,然后去虞师的师部找上了当初抓住那家伙的李冰,要回了小醉的银镯子,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眼圈发红的姑娘,提醒她一会儿用鸡蛋敷敷眼睛,
“给你,傻姑娘,别再傻乎乎的给别的男人了,留给你自己吧。”
朔玉拿过她的手,把那个镯子物归原主的重新交到她的手上,
“那个,那个,他会不会有事啊?”
“他呀,他这家伙命大真呢,不是跟你说了过几天就放下来了吗?真真的呢,过几天我让他来找你,好好让你看看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
“谢谢你。”
其实你真的不用和我说谢谢的,真的,朔玉在心里想着,落荒而逃离开这个小院子,他其实这一趟不光带回了小醉的镯子,还带了两只鸡,两只母鸡,鸡蛋很有营养的,要学会照顾自己,傻姑娘。
在孟烦了,他们团长的副官被当成逃兵绑上的第四天,川军团的家伙们一大早上起来就被朔玉和阿译拉了起来开始整顿队形,着装,以及精神面貌,最终选择出了一部分通过这几个月时间被训练和营养跟上来,显得身体不再那么发虚的家伙,跟着他们去领装备,
剩下的家伙们留下来看家,
大部分被选中的都是不辣这样的老炮灰们,阿译摆出一个长官的样子整理队形,他们这一伙子人就这么踏着“左右左”的步伐来领他们的装备,也就是AKA虞啸卿为数不多的良心,
他估计也就是虞啸卿主力团他们不要的破烂的,留在仓库里反正也是积灰的东西,就给他们了,也算是发挥余热了,
每回都这样,不过这回过后,他们川军团终于每人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配枪了,可是朔玉的眼睛没办法不去看着不远处哪个被吊着的家伙,烦啦的嘴里还塞着一个破布,队列中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家伙,不辣,丧门星,要麻,甚至就连豆饼,克劳伯都忍不住地去看着那里,朔玉怼了身边的阿译一下,让他也看看那里,别老是偷偷的瞄,
他让阿译看着他们的人换装备,然后自己溜之大吉,反正少他一个不少,他就是一个小小的连长,丢了也不是很显眼的是吧?
朔玉小心地看着死啦死啦跟那个交接的军官扯皮,偷偷摸摸的溜达过去了烦啦那边,看着被吊成一个大字状的他,叹了一口气,帮着烦啦把他嘴里那东西给薅了出来,把腰间特地带着的水壶递到他嘴边,帮他湿润一下干枯的喉咙,
“慢点,慢点,小心呛着。”
“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