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玉不在乎孟烦了的冷嘲热讽,自那个被炮弹又一次惊醒的凌晨开始,这家伙的嘴比以前要损上十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躲着自己,别别扭扭的,
不光是祭旗坡上有了改变,禅达也有了变化,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充斥在整座城里,这里就好像是另一个祭旗坡,随时防备着来自西岸的炮火,他的旁边是狗肉,他和那颗狗脑袋一起,像是看西洋景儿一眼看着禅达城内的变化,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多少时候没来了,
迷龙那家伙倒是三五不时的就往家里跑,可是他在禅达又没有家,关键是他不想老去听迷龙和他媳妇的二人转,那声音真的太吵了,
一路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团长一直在和康丫谈论着开车的事情,看那副认真的样子也许他们团长还有一个开车梦,
烦啦缩成一团自己成了一个世界,他们的车子悠悠荡荡地路过站在路边的张立宪几人,朔玉才忽然想起他们居然已经从那个什么蓝迦训练营回来了,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照例的他们看不上我们,朔玉他们几个倒是每个人都对着他们打着招呼,敬着军礼,
只是照例没有任何回应,看来那个什么蓝迦训练营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没看都把张立宪给弄傻了吗?本来就不聪明,现在看起来好像更傻了,
长久的待在黑暗的地洞里确实会让人忘记时间,路过的风像是他们路过张立宪一样,打在他的脸上,他在想现在是一年四季中的哪个季节,可是等到他们下车的时候,朔玉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下车之后康丫路留在原地看着他们团长唯一的一辆交通工具,而朔玉和烦啦跟着死啦死啦一起钻进了禅达的小巷子里,
空气中渐渐的生出了一丝凉气来,再转了一个又一个足够可以把人脑子转晕的小巷里,死啦死啦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在迷宫一样的巷子转圈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真的觉得死啦死啦自己也迷路了,这家伙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儿,
半路上的时候烦啦不想走了,朔玉在他们团长要给他来一下的时候,把他背了起来,颠了颠,他怀疑这个老鼠精浑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一身的骨头了,轻飘飘的,
一开始的时候烦啦还是挣扎的想下来,可是朔玉说了一句“别动”之后他就老实了,再也不敢乱动,听话得很,
禅达的小巷子七扭八拐的多得让人想要怀疑人生,
“我说,您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啊?”
朔玉在孟烦了说完之后也看着死啦死啦,得到的回答的是要带着他们俩去找那个穿丝袜的战防炮,是的,他们团长认为他们团仅有一门炮是不够的,他打算弄来更多的炮,和西岸对轰,
孟烦了不相信,但是朔玉却信了,犹豫着不敢往前走了,看着他们团长在前面的一个台阶前摔了一个狗吃屎,再爬起来,
“那个,团长来的时候你也没说是来干这种事的啊?我能不能在门口和狗肉等你们俩啊?”
半是好笑的声音从死啦死啦的嘴里发出来,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膝盖疼着,一边笑话着朔玉的天真和傻气,朔玉背着烦啦就这么看着他坐在地上笑,在这种问题上,孟烦了也不得不承认半仙儿是真的很迟钝,
他揪住自己伸手就能够到的耳朵,
“不是您还真的相信他会带着咱们去啊?他去那种地方连个公虱子都不会带的,您可以放心了!把心踹回到肚子里去吧。”
“哦,好吧,那咱们究竟是要去哪儿啊?”所以他们究竟要去哪里,死啦死啦带着他们在这里已经转悠好久了,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翻来覆去的,
“去了,去了就知道了, 好地方,绝对是好地方。”
死啦死啦到最后也没跟朔玉他们俩说到底是什么地方,于是他们继续在迷宫一样的禅达巷子里走着,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走到最后就连死啦死啦也变得一瘸一拐了,朔玉身上的烦啦幸灾乐祸的笑着,
终于死啦死啦停了下来,向一扇简陋的木门里头巴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狗肉呼呼哈哈的伸着赤红的舌头围着他身边,朔玉觉得这就是目的地了,于是把身后的孟烦了放了下来,
死啦死啦整理着衣领子,甚至还回头示意朔玉他俩也整理一下衣服,真的,就算去见虞啸卿的时候也没看见他这样,
朔玉突然有点紧张,不会真的带他们来见女人的吧?也被他们团长的表情所影响,赶紧整理着衣服,并且在孟烦了躲避的目光中给他扯着身上的破烂,让他看起来整洁一点,
烦啦看死啦这样,打趣地说着,他这是西门大官人来看他的潘金莲了,朔玉眼睛里也泛着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让他们团长紧张成这个样子,
终于,死啦死啦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木门,在等门里面那个潘金莲开门的时候,狗肉顺着门缝先一步冲了进去,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们团长训狗肉,心情好的时候死啦死啦管狗肉叫黑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跟着他们一起叫狗肉,
“狗肉,滚开!”
一个人影被扑倒了,显然现在狗肉爪子底下的那个人就是让他们团长紧张的对象,
那个人在场的家伙都认识,几天前刚见过的那个小愚公,他的声音朔玉暂时还忘不掉,最近这几天的晚上他总会听见有这样的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着那句话,
“呀,是你们!”
那天李梁被他们团长揍得很惨,真的很惨,以至于对方脸上现在依旧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破着,就连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他的身上依旧破破烂烂的,如果死啦死啦早跟他来说是来见他的话,朔玉觉得应该给对方拿一件衣服,天气有点冷了,
朔玉不知道死啦死啦带着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道那天没打够,今天还有再打一遍,有没有这么无聊啊?
可是他看着他们团长给那个小愚公敬了一个很严肃的礼,比给虞啸卿的要严肃的多,一个军人的礼,紧接着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还鞠了一躬,孟烦了一看到他们团长是带他们来找这个小蚂蚁的就是失去了兴趣,找了一个地方坐着休息,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团长,
“我实在没办法让你来我的团。”
龙文章觉得这件事真的很抱歉,不光是因为他把他揍了一顿,还是因为他真的没办法要他,
对于这个结果李梁好像早就明白了,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朔玉也有点累了,可是他没有像烦啦那样坐着休息,他只是靠在墙上,看着李梁和他们团长之间的对话,
可能烦啦说得对,这个家伙就是他们团长的克星,
他很真诚,真的,他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实话,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的,我有挺多的同学都从了戎,可就我去不了,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说的挺好的,可是后来都不要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委屈和伤心,没有人在吃了那么多的闭门羹之后依旧抱有希望,就连刘皇叔那样的家伙再找了几个老大之后,最后还是逼着自己单干了,
“我真的不是他们,虽然我很想成为他们,我只是看了几本他们的书而已,可,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在乎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朔玉看着他说了这句话,看着这个坚持对就是对,错就错的家伙,不管在什么时候,战争亦或者是和平时期,知道对错很容易,但是要做到很难,要坚持自己更难,要坚持对的自己就更是难上加难,
“是吗?谢谢,我不该说谢谢的,已经说了太多了,可是还要谢谢,你们让我明白很多。”
小愚公的笑依旧是那么开心,富有朝气,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衰老,因为他们的心中始终相信着什么,那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东西,
一旁的孟烦了低头观察着墙砖的年龄与风霜,他的嘴确实是川军团里嘴最损的,开口就是让李梁去照照镜子,
可是小愚公却说,他照了,可是他每次照的时候都在想,他已经在半幅国土上生活了十二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朔玉看着他,心里想着,看见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年轻的死啦死啦,同样的话,死啦死啦也对着他们说过,他看着那双眼睛,那双年轻的眼睛,
他们团长好像是觉得过意不去,给了烦啦一下,他希望烦啦的嘴损一点,又希望他不要那么损,
“所以你要去对岸?”
他试探性地问着,要去对岸那就意味着是要过江的,现在这样,东西两岸紧张的就差朝着对方乱射枪子了,李梁他就是一个普通凡人,这时候过去不是找死吗?
“嗯。”
“别说气话了,去四川吧?那里对学生还是很照顾的。”
“不,我要去江对岸打游击,那里也是我们的土地,总要有人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