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巅书院的告示栏前挤满了学子，嘈杂的议论声几乎掀翻屋顶。赤璃仗着身法灵活，三两下就挤到了最前排，抬头看向那张刚刚张贴的羊皮纸——期末大考的分组名单。
\"赤璃魔君，甲组。\"他顺着名单往下找，突然瞳孔一缩，\"岑墨仙君，乙组？\"
这不对劲。按照书院惯例，期末大考都是自由组队，他和岑墨本该理所当然地一起...赤璃猛地转头，看向站在高台上的清虚子院长。老人面色如常地捋着胡须，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赤璃，又瞥向站在角落的岑墨。
阴谋。赤璃的魔核不安地躁动起来。自从那日在镜湖说开后，他和岑墨表面上恢复了\"保持距离\"的状态，私下却一直在为天人之辩的秘密计划做准备。而此刻的分组安排，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
\"赤璃哥哥！\"瑾清烟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玉牌，\"看，我们一组哦！还有玄晔仙君和司命殿的几位师兄。\"
赤璃这才注意到甲组的名单——除了他和瑾清烟，其余全是仙界赫赫有名的年轻才俊，而乙组则是以岑墨为首，搭配几位魔界学子...包括那个总是阴恻恻盯着岑墨的夜魔族少主。
\"这分组有问题。\"赤璃压低声音，魔气在指尖凝聚成细小的符文，准备给岑墨传讯。
\"当然有问题。\"瑾清烟一把按住他的手，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舅舅特意安排的。帝君不想看到你和那位仙君走得太近，而魔尊大人...\"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也觉得是时候让你认清立场了。\"
赤璃甩开她的手，目光穿过人群寻找岑墨的身影。那人正被几位乙组的魔界学子围着，脸上是他熟悉的\"礼貌性微笑\"——唇角微扬，眼底却一片冰冷。当岑墨用这种表情对人时，通常意味着他已经在心里把对方揍了八百遍。
\"本次大考为期七日。\"清虚子的声音压过喧闹，\"甲组代表仙界镇守'九重天塔'，乙组扮演魔族势力负责攻塔。最终以塔顶'混元珠'的归属判定胜负。\"
赤璃倒吸一口凉气。九重天塔是仙界着名的试炼之地，共九层，每层都有不同的阵法机关。更重要的是，塔内禁制会压制一切魔气，对魔族极不友好。让乙组的魔界学子攻塔，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这不公平！\"赤璃脱口而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岑墨那双骤然紧缩的瞳孔。
清虚子慢悠悠地捋着胡须：\"赤璃魔君有何高见？\"
赤璃张了张嘴，却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刺在背上——是站在高台阴影处的司命星君。那位白发仙官手中玉册微微发光，显然正在记录他的一言一行。若是往日，他早就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了，但现在...他瞥了眼岑墨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金线痕迹。
\"没有。\"赤璃硬生生改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学生只是...担心乙组的同学们不熟悉仙界阵法。\"
清虚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塔内禁制已经调整为适合考核的强度。\"他转向众人，\"明日辰时在塔前集合，现在各组可以去商议战术了。\"
人群开始散去。赤璃想去找岑墨，却被瑾清烟和玄晔一左一右拦住。
\"甲组第一次会议。\"玄晔公事公办地说，眼神却暗示性地瞟向书院后山，\"清虚子院长特许我们使用'天机阁'。\"
赤璃眯起眼睛。天机阁是书院重地，内有各种阵法模型和藏书，通常只有师长才能进入。清虚子这是明摆着要给甲组开小灶...或者说，确保他无法与岑墨接触。
\"走吧，赤璃哥哥~\"瑾清烟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魔界点心来犒劳大家呢！\"
赤璃强忍着甩开她的冲动，最后看了眼岑墨的方向。那人已经被乙组的魔界学子们簇拥着离开，只在转角处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按计划行事\"。
天机阁比想象中还要宏伟。三层楼高的穹顶上绘满了星辰图谱，四壁书架直通天花板，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九重天塔模型，连每层的阵法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是作弊吧？\"赤璃忍不住吐槽。
玄晔轻咳一声：\"战术研讨，怎么能叫作弊呢？\"他走到模型前，指尖轻点，塔内结构立刻立体呈现，\"根据规则，我们甲组需要分兵把守每一层。我建议...\"
赤璃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扫过阁内的陈设。突然，他注意到墙角书架后露出一截白色衣角——是岑墨的跟班小仙童！那个总爱粘着岑墨的小家伙正躲在书堆后，冲他挤眉弄眼。
\"...赤璃魔君负责镇守第七层的'焚心阵'，那里魔气最盛，适合你发挥。\"玄晔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赤璃挑眉：\"焚心阵？那不是专门用来...\"
\"拷问魔族叛徒的阵法。\"司命星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冷冰冰地补充，\"能勾起心魔，令人痛不欲生。\"
房间温度骤降。所有人都看向赤璃，等待他的爆发。谁知红衣魔君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行啊，正好我缺个午睡的地方。\"
玄晔嘴角抽了抽，继续分配任务。赤璃表面上在听，实则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墙角那边的动静。小仙童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正悄悄退出去。
会议一结束，赤璃就借口如厕溜到墙角。果然在一本《仙界阵法大全》下压着张字条，上面是岑墨工整的字迹：\"子时，老地方，带塔模。\"
赤璃指尖燃起一缕魔焰将字条焚毁，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就知道岑墨会有办法。那个看似循规蹈矩的仙君，真要耍起心眼来，连魔界的狐狸精都自愧不如。
夜幕降临后，赤璃借口修炼，摆脱了瑾清烟的纠缠。他施展遁术来到后山断崖，岑墨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摊着一张简陋的草图。
\"天机阁的模型被施了禁制，我只能凭记忆画个大概。\"岑墨指着图纸低声道，\"塔内禁制虽然减弱，但对纯血魔族依然不利。尤其是第三层的'照魔镜'和第六层的'锁魂阵'...\"
赤璃凑近细看，鼻尖几乎碰到岑墨的耳廓。那人身上熟悉的冷香让他魔核微微发烫，这几日强压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岑墨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岑墨的声音戛然而止，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专心点。\"
\"我很专心啊。\"赤璃得寸进尺地又靠近了些，故意让呼吸拂过对方颈侧，\"你继续说，第六层怎么了？\"
岑墨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躲开：\"第六层是锁魂阵，专克魔族元神。乙组的夜魔族肯定会在这里受阻，所以...\"他顿了顿，\"我需要你放水。\"
赤璃瞪大眼睛：\"我？可我被分在第七层啊？\"
\"这就是关键。\"岑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清虚子故意把你安排在第七层，是因为那里有直通第六层的暗梯——当年仙魔大战时用来转移俘虏的通道。模型上没有标注，但我在《仙界秘史》里读到过。\"
赤璃恍然大悟：\"所以你要我假装被焚心阵所困，实则从暗梯下去帮乙组破阵？\"
\"不。\"岑墨摇头，\"我要你'全力阻止'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赤璃忍不住捏了捏岑墨的手指：\"静渊仙君学坏了啊~\"
岑墨轻轻回握：\"近墨者黑。\"
夜风拂过断崖，卷起两人的衣袍，一黑一白在月光下交织。赤璃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严肃起来：\"焚心阵...如果我真的被困住...\"
\"不会的。\"岑墨斩钉截铁地说，从怀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佩，\"这是我用本命仙元炼制的'清心符'，能抵御焚心阵的幻象。\"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能忍受看你再受那种苦。\"
赤璃心头一热，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岑墨的身影隐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明日小心\"。
次日清晨，九重天塔前旌旗招展。甲组众人身着统一的白金战袍，乙组则披着玄色斗篷。赤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乙组最前方的岑墨——那人今日将长发高高束起，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比平日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规则再强调一遍。\"清虚子站在两队之间，\"甲组有半个时辰提前入塔布防，乙组辰时开始攻塔。不得故意伤人性命，不得使用禁术，违者逐出书院！\"
赤璃与岑墨隔着人群对视一眼，又迅速错开。昨晚的计划在他们脑海中清晰呈现，但此刻必须表现得像真正的对手。
\"甲组，入塔！\"
随着清虚子一声令下，赤璃跟着玄晔等人踏入塔内。一进门，浓郁的仙灵之气就压得他魔核一沉。瑾清烟立刻凑过来递上一枚墨玉：\"舅舅给的，能抵消部分压制。\"
赤璃勉强接过，心里却冷笑连连。魔尊这是铁了心要让他站在仙界这边，连这种宝贝都拿出来了。
玄晔迅速分配防守位置。赤璃按照计划来到第七层，果然在墙角发现了那个隐蔽的暗梯入口。焚心阵已经启动，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红雾，光是吸入就让人心生烦躁。
\"赤璃哥哥一定要小心啊。\"瑾清烟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眼中满是担忧，\"这个阵法会让人看到最痛苦的回忆...\"
\"放心。\"赤璃扯了扯嘴角，\"我没什么痛苦的回忆。\"
这是谎话。魔族血脉越纯，焚心阵的影响越大。作为魔君嫡子，他待会儿要承受的痛苦将是常人的数倍。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岑墨——那人腕上的缚仙索还在，帝君显然没完全放心。
辰时的钟声响起，塔外传来乙组进攻的号角。赤璃盘坐在阵法中央，一边假装调息，一边通过魔核感应塔内的动静。前几层的战斗声隐约传来，但最激烈的交锋发生在第三层——照魔镜所在的位置。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阵法中升起。赤璃暗道不好，焚心阵开始发威了。红雾越来越浓，渐渐凝聚成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儿时欺负他的魔族贵族，第一次上战场时死在他手里的敌人，还有...岑墨。
幻象中的岑墨穿着大婚礼服，牵着凤冠霞帔的洛凝雪，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这画面比任何刀剑都锋利，瞬间刺穿赤璃的防御。魔核剧烈震颤起来，黑色魔焰不受控制地爆发。
\"假的...都是假的...\"赤璃咬牙摸出岑墨给的清心符。玉佩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凉的仙力涌入体内，幻象开始消散。但紧接着，更可怕的画面出现了——岑墨浑身是血地被锁在诛仙柱上，而施刑者赫然是赤璃自己。
\"不！\"赤璃猛地站起，魔焰将周围的雾气都灼烧殆尽。这才是焚心阵真正的杀招——让人看到自己最恐惧的未来。清心符发出刺目的白光，终于将幻象彻底击碎。
赤璃浑身冷汗地喘着粗气，这才发现阵法已经停止运转。看来乙组有人突破了第六层，导致整个塔的禁制暂时失效。他毫不犹豫地冲向暗梯，按照计划\"支援\"下层。
第六层一片狼藉。乙组的魔界学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只有岑墨和夜魔族少主还在与玄晔对峙。看到赤璃出现，玄晔明显一愣：\"你怎么...\"
\"焚心阵被破了。\"赤璃故作凝重地说，\"乙组有人绕后偷袭我。\"
玄晔脸色大变：\"不可能！第七层没有其他入口！\"
\"有暗梯。\"赤璃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攻向玄晔，\"就像这样！\"
玄晔仓促抵挡，被逼得连连后退。岑墨趁机一剑挑飞他的佩玉，乙组终于控制了第六层。夜魔族少主得意大笑：\"干得好！赤璃殿下果然心向魔界！\"
赤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向岑墨：\"静渊仙君，别来无恙啊。\"
岑墨持剑的手稳如磐石，眼中却闪过一丝只有赤璃能看懂的笑意：\"赤璃魔君，久违了。\"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夜魔族少主兴奋地舔着嘴唇：\"杀了这仙君，我们就赢定了！\"
\"不急。\"赤璃慢悠悠地绕着岑墨走了一圈，\"静渊仙君可是帝君眼前的红人，活捉比杀死有价值多了。\"
岑墨配合地露出屈辱的表情：\"要杀要剐随你便！\"
\"有骨气。\"赤璃突然贴近，在岑墨耳边轻声道，\"...演技不错。\"
温热的气息让岑墨耳根发红，但在其他人看来，这不过是魔君在羞辱仙君。夜魔族少主不耐烦地催促：\"别磨蹭了！塔顶就在眼前！\"
\"你们先上。\"赤璃头也不回地说，\"我和静渊仙君...有些旧账要算。\"
夜魔族少主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最终还是带着剩余人手冲向第七层。玄晔也被其他乙组成员押走，转眼间，第六层只剩下赤璃和岑墨两人。
\"计划很顺利。\"岑墨低声道，\"夜魔族那帮蠢货完全没起疑。\"
赤璃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的缚仙索呢？\"
岑墨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赤璃握得太紧。只见原本戴着金线的地方现在缠着一圈白色绷带，隐隐透出血色。
\"强行挣脱的？\"赤璃声音发紧。
\"没事。\"岑墨轻描淡写地说，\"比起这个，我们得抓紧时间。夜魔族那群人很快就会发现第七层的混元珠是假的...\"
话音未落，塔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九重天塔都摇晃起来。赤璃和岑墨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不好！\"
当他们赶到塔顶时，眼前的场景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夜魔族少主不知用了什么禁术，竟然强行激活了塔顶的诛魔阵。狂暴的雷霆在狭小的空间内肆虐，而瑾清烟正被困在阵法中央，眼看就要被劈得魂飞魄散。
\"清烟！\"赤璃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
\"赤璃！\"岑墨的惊呼被雷声淹没。
魔焰与雷霆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赤璃将瑾清烟护在身下，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雷劈。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更糟的是魔核再次开始不稳——连续在仙阵中作战已经消耗了他太多力量。
\"为什么...救我？\"瑾清烟颤抖着问，\"我明明...\"
\"闭嘴。\"赤璃咬牙撑起防护罩，\"你是我表妹。\"
又是一道雷霆劈下，赤璃的防护罩出现裂痕。就在他以为要撑不住时，一道清冷的仙光突然加入，与他的魔焰完美融合，形成一道奇异的灰白色屏障。
\"岑墨？\"赤璃惊讶地回头，看到那人不知何时也闯入了阵中，正单手结印，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仙魔之力交融产生的奇异能量，竟然暂时抵挡住了诛魔阵的攻击。
\"联手破阵！\"岑墨简短地说，额角已经渗出冷汗。强行催动仙力让他手腕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却在半空中与赤璃的魔焰融合，化作更多灰白能量。
赤璃不再多言，全力输出魔焰。两人背靠背站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雷霆中显得无比渺小，却又莫名坚韧。阵外的夜魔族少主见状，疯狂大笑：\"好一对仙魔情深！那就一起死吧！\"他说着又催动更多雷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硬生生劈开了诛魔阵。清虚子威严的声音响彻塔顶：\"考核中止！所有人立刻撤离！\"
赤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了塔外。恍惚中，他感觉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是岑墨。两人在坠落的过程中始终没有松开，直到安全落地。
塔前广场上一片混乱。夜魔族少主被金甲神将押走，瑾清烟哭喊着被魔界影卫接走，玄晔则带着甲组众人围了上来。
\"你们没事吧？\"玄晔担忧地看着两人依然紧握的手。
赤璃这才意识到不妥，刚要松手，却发现岑墨握得更紧了。那人转向清虚子，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院长，学生有一事相求。\"
清虚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讲。\"
\"请允许学生与赤璃魔君重新组队。\"岑墨不卑不亢地说，\"此次考核证明，仙魔之力若能同心协力，其威能远超单独作战。\"
全场哗然。赤璃震惊地看着岑墨——这不在计划之内！当众表态支持仙魔合作，等于直接打帝君的脸！
清虚子沉吟片刻，突然笑了：\"准了。\"他环视众人，\"本次考核出现意外，成绩作废。三日后重新考核，各组可自由组队。\"
赤璃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岑墨拉到了一旁。那人眼中是他熟悉的坚定：\"计划有变。\"
\"你疯了？\"赤璃压低声音，\"帝君会...\"
\"我受够了。\"岑墨打断他，声音轻却坚定，\"看着你受伤比缚仙索疼一万倍。\"
赤璃的心脏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回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疯子。\"
\"彼此彼此。\"